他用这种奇怪的步伐,走到一栋废弃大楼前停下,望了望楼顶。
身边“叽叽喳喳”的哀嚎声和惨叫声不绝于耳,完全听不清那些人在说什么。
黑玉成握拳放在嘴唇前面轻咳两声,恢复严肃的状态,迈进废弃大楼。
来到天台,黑玉成对着天台边上一个白色的身影,喊了声:“大海。”
那人闻声转过身去,是个中年男子,名叫狄海。
他身穿一件垂到小腿,胸前还带着零星黑点的白大褂。
面戴一个防毒面具,面具之上的一双眸子宛若一只发怒的老鼠。
寸头上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几根白发。
皮肤一片土黄色,上面还刻着大大小小,歪歪扭扭的疤痕。
狄海手里端着一个长方形铁盘,上面密密麻麻摆满了宛若冰糖一般的物体。
在他旁边还站着两名小弟,两人面前摆着两个黑色大箱子。
黑玉成走上前去,捏起一块冰糖状的东西,仔细端量一番后问道:
“这次的货能够吗?”
此时耳边的惨叫声和哀嚎声更加刺耳。
狄海点头道:“绝对够用。”
那声音沉稳又低缓。
黑玉成把那东西放回铁盘,问了句:“钱都到位了吗?”
“都在这儿呢。”左边一名小弟打开箱子,露出里面红灿灿的钞票。
黑玉成的眼里顿闪出贪婪的光芒。
他俯身抓起一把钞票,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表情十分享受。
他挺身又问:“货呢?”
“在这儿。”另一名小弟也打开了箱子。
看着里面一颗颗透明晶体,黑玉成满意地点了点头。
随后迈步走上天台的矮墙,向下俯视。
只见下面挨挨挤挤,站满了一群穿着破衣烂衫的人,有男有女。
在这群人四周,还围了一圈端着AK的小弟,以免他们逃跑。
这群人抬头看到黑玉成的身影,立即兴奋起来。
刚才的哀嚎和惨叫也不再响彻,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模糊,却又高昂的叫喊。
只听有人声音颤抖着喊道:“上帝!上帝来了,快看!是上帝!”
他们一边高喊,一边犹如裹在烂泥里的鱼群一般,向废弃大楼扑来。
这群人的眼眶上挂着浓浓的黑眼圈,皮肤黑里透黄,口水从嘴唇垂落到地上。
倘若是女人,则是一头如同钢丝球的乱发盖在脑袋上,样子和男人大差不差。
再看他们的身体,瘦得只剩一副又一副,包着黑黄皮肤的骨架,上面全是干裂的黄泥,仅有几块烂布可以勉强遮挡一下。
其它凡是能看见的地方,满是外翻的烂肉,唯一一些还算完整的皮肤,还布满了黑红色的鲜血。
黑玉成吹响口中的吹龙哨,吐了一口气。
紧接着缓缓从箱子里抓出一把冰糖状的东西,像施舍乞丐似的从上面撒了下去。
站在前面的人立刻朝着一个方向扑了过去,甚至为了争夺这东西还会大打出手。
黑玉成继续挥洒,下面的争抢也愈发激烈。
此刻在他心的幻想里,他就是上帝,而下面正在疯抢的这群人,就像一群虔诚的信徒。
正如他所说:“伟大的造物主,在草原上泼洒圣水……”
他越撒越快,越幻想越激动,最后干脆大声喊了出来:
“都是你们的应得的,有的是!有的是!”
随着他双手举天,最后一大把冰糖状的物体落入人群,箱子里也是空了大半。
黑玉成仰天露出一脸独一无二的狂笑。
就连一旁的狄海都在心里暗暗感叹:“他他妈是个疯子,比他爸更疯。”
此刻下面的情况,已经几乎快到不可控的地步。
人们为了抢夺那玩意儿,不惜杀死身边的同伴。
甚至有的在抢到之后,还会放进嘴里,用舌头盖好,甚至当场吃掉。
这似乎也是黑玉成说的:“牛儿们低头啃着嫩草,生命的凋零定会迎来新的绽放!”
黑玉成收起笑容,拿出对讲机对下面的小弟说道:“该带走带走吧,死多了没人干活。”
下面那群小弟收到指令,当即用枪逼着他们离开此地。
折腾了好一会儿,下面终于安静了下来。
那些小弟把这群人押上卡车,不知开向何处……
黑玉成抓起箱子里的钞票,像模仿下雪一般扬向天空,一边扬一边激昂地大喊:
“这些是我应得的!所有的钱,我的钱!”
压根不管落到楼下的钞票,貌似他做这一切,不过是觉得好玩而已。
他说完又摆出一个弹电吉他的动作,右手在胸前拨弄着空气,嘴里哼着狂野的摇滚乐音调:
“噔——噔!噔!噔!噔!库吭咚……”
但狄海等人都知道,这并不是什么摇滚乐,只是他乱哼出来的。
陶醉在自己的世界里,是他无法改变的习惯。
他就像一个光着屁股趴在大街上游蛙泳的人,周围全是干到发烫的石砖和怪异的目光。
唯独他身处在一片无人的汪洋大海。
所有人都觉得他疯了,但他只在意自己是否快乐。
狄海见他这样也早就习以为常,在防毒面具下面勾起一抹无人发现的笑唇,说道:
“黑少爷您放心,这黑马岛上的矿就是到您没了那天,都挖不完。”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您要是爱玩这个,等过几天他们再挖一些卖了,把钱交上来。我再弄点这些小玩意儿,您再过来玩就行。”
可话音刚落,黑玉成却忽地睁开眼睛,不再哼哼,从自己的世界里跳了出来。
他用一根食指戳着太阳穴,自言自语:“哦!上帝啊,刚才有一个音符告诉我,光靠他们挖矿卖的这些钱还不够,远远不够。”
看这样子,应该是没完全出来。
狄海愣了愣,眸子里闪过一丝疑惑。
黑玉成说着,表情渐渐变得狠厉。
他攥着两个拳头,举在下巴下面微微颤抖,咬着牙道:
“我爸当年想靠这些东西拿下虬霄区,结果被张凡笙打进去枪毙了。现在到我这一辈……”
“您是想替您父亲重新拿回虬霄区?”狄海下意识地问。
“错!”黑玉成瞪了一眼狄海,“大错特错!我要拿下山云市,拿下全国,成为最大的供应商!”
黑玉成从箱子里,抓出一把冰糖状的物体举在半空之中。
狄海见状不由得心里一惊。
他知道黑玉成野心勃勃,一直记恨张凡笙,但没想到他的野心已经如此之大。
不过在他的了解中,自从黑耗子离世之后,黑玉成一直想做些大事,却一件都没办成。
虽然他现在的成就和能力,已经超过当年的黑耗子。
但仅是眼前这些好像还完全不够满足他。
狄海有些担忧地说道:“黑少爷,虽然我当年给你爹造毒,你爹走了之后我又给你造毒。但拿下山云市和全国,是不是说得太快了?”
“没什么快的,我就是要这么干!”黑玉成把手里的冰糖状物体甩了下去,转身就要离开。
可没走出两步,黑玉成忽然驻足,指着狄海的防毒面具强调:
“最近尽量多产点,想要把第一批货投入到山云市,就得先用这玩意扳倒那个张竹。他们是最大的障碍!”
“明白。”狄海点了点头。
这时,一阵电话铃声从黑玉成的口袋里响起。
他拿出手机接听。
只听里面传来一阵浑厚的中年男子嗓音:“黑少爷,张竹他们的资料和行踪,我杀手团队的人已经交给我了,一会儿就发给您。”
“哦!上帝啊。”黑玉成笑了笑道:“谢谢你啊唐叔。”
电话那头的人话锋一转:“对了黑少爷,我啥时候能去给宋天义报仇啊?虽然当年是我杀的他和明宇还有那个落白雨的恩师,但这么多年我真把那小孩当徒弟。”
“不用急。”黑玉成淡然一笑,又一次开启了胡言乱语模式:
“棋子早已摆好,小兵也能杀得了将军嘛。”
没等电话那头的人反应过来,黑玉成又笑着说了句:“毒蛇咬中了大象,但大象不知道是老鼠憋死的它。”
“呃……”电话那头的人深知自己听不懂黑玉成的话,只好挂断电话。
留下一串忙音与其作伴。
黑玉成收起电话,拿出吹龙哨吹响。
“嘟——”
一个看似幼稚甚至可笑的动作,仿佛已经吹响了这场激烈斗争的嘹亮号角……
……
又过了几天,张竹正坐在房间的椅子上看工程图,为即将开工的公司做准备。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
张竹抬头看去。
只见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张璐怡的小脑袋瓜从门缝里探了进来。
“你干啥呢?哈哈哈……”张竹不禁被她这副样子逗笑。
张璐怡慢慢走了进来,低头抿着嘴唇,细语呢喃:
“哥你给我拿点钱呗,冯阎哥今天早上不是去东云区了吗?我想去找他玩。”
张竹微微皱眉,把工程图拍在桌子上面,从上到下审视着张璐怡,说道:
“我发现自从你来了这边,咋隔三差五就往那儿跑呢?”
张璐怡的脸瞬间红了上去,结结巴巴道:“我在……在这边住不惯,想回去看看。”
张竹也没多想,觉得妹妹只是暂时不太适应现在的生活而已。
他拿出手机,一边拨号一边说道:“那行,我让你冯阎哥忙完去港口接你。”
“啊?”张璐怡听后面色一变,连忙上前抓住他的手腕,“不……不用了,我自己去找他就行。”
“那不行,万一你出啥事呢?”张竹挣开张璐怡,继续拨号。
“哎呀,我都这么大了。”张璐怡重重地跺了两下脚,噘起嘴唇娇嗔。
企图用这招在张竹这儿蒙混过关。
怎料却丝毫不起作用。
张竹无情地驳了回去:“再大你在哥这儿也是小孩儿。”
张璐怡“哼”了一声,坐在床上低头抠着手指,喃喃自语:
“早知道当初让妈先生我就好了,那样的话你现在就得管我叫姐。”
说着说着,张璐怡“噗嗤”一声,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张竹愣愣地看着张璐怡,气得哭笑不得。
“你最近是不有点猖狂啊?”他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放,一把推倒张璐怡。
“啊!”张璐怡惊叫一声,还没反应过来。
张竹猛地骑在她身上,开始挠起痒痒。
“哈哈哈哈……啊——哥!我错了,我错……啊——哥!”张璐怡笑得泪花四溅,在床上扭动着身子,拼命挣扎。
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地笑过,都完全沉浸在这久违的欢快之中。
就在这时,冯阎的声音突然从两人身后响起:“这哥俩玩得这个欢实。”
好像一个冷不丁闯入孩子房间的更年期母亲。
张竹闻声停下动作,回头望去。
只见冯阎一手握着门把手,眉头蹙成一个死结,脸上泛着一丝愠怒。
身上也多了一件他从未穿过的黑西装。
张竹翻身问道:“你一大早就走了也不告诉我一声,去那边干啥去了?”
“还干啥,出大事了不知道吗?”冯阎怒气冲冲地坐到椅子上。
“啥大事啊?”张竹起身走到桌子边上,拿起水壶给冯阎倒了一杯水。
看着冯阎大口粗喘的样子,估计是气得不轻。
冯阎接过水杯,喝了一口道:“工地没法开工了。”
“咋还没法开工了呢?”张竹不解地盯着冯阎。
冯阎继续说道:“建材他妈不够了。”
“建材不够……安排几个人去买呗,这算啥大事啊?”
张竹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哪里严重,只觉得冯阎今天特别反常。
“买?”冯阎把杯子往桌子上一砸,“人家压根不卖给咱!”
“钱都给了,为啥不卖给咱啊?”张竹听后也微微愤怒起来。
冯阎抬手一扬,气哄哄地说道:“不知道!就是针对咱们,谁都卖就是不卖给咱!”
张竹转头与张璐怡对视一眼,重新坐回床上,语气平静几分:“那不卖给咱就退钱呗,咱去别的地方买。”
“白扯呀张哥。”冯阎摆了摆手,事情仿佛没有这么简单。
他端起水杯喝了口水,继续说道:“人家直接把整个山云市的建材垄断了,我今天早上去问,人家说任何人都可以卖,就不卖给咱。”
张竹疑惑地看了看冯阎,垂头思索片刻后,问了句让冯阎更加气愤的话:
“你是不态度不好,又没说两句就跟人家吵上了?”
“张哥!”冯阎“噌”地一下站起身来,扯着衣襟大吼:“我都这么去了,还怎么算态度好,你看我以前穿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