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握紧半截木剑时,青铜棺椁已撞碎山门。
三十六具棺椁排列成九幽噬日阵,腐朽的青铜表面渗出暗红血珠,在残阳下折射出妖异光泽。最先撞入广场的棺盖轰然开启,枯槁手掌拍击棺沿的声响,竟与青石镇炼血阵开启时的骨铃同频——每声闷响都震得地砖裂缝中渗出黑血,那些血液凝聚成蝌蚪状符咒,朝着林墨脚踝蜿蜒爬行。
\"小师弟...师尊等你许久了...\"
第三具棺椁中传出大师兄的呼唤,黏腻尾音裹着尸虫蠕动的窸窣声。林墨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玄天鉴在丹田震颤着映出真相——棺中哪有什么师兄,分明是具披着人皮的尸傀,脊椎插着七十二根血魔噬魂钉,每根钉子末端都挂着青阳宗弟子的命牌。
尸傀大军踏出棺椁的刹那,广场地砖突然如棋盘翻转。无数刻着镇魂咒的墓碑破土而出,碑文泛起青光结成天罗地网。林墨惊觉每块墓碑都渗出谢砚秋的气息,那些青光汇聚成银发男子的虚影,却在触及尸傀时被血色道纹腐蚀,发出皮肉炙烤的滋滋声。
\"用我的血!\"
谢砚秋最后的嘶吼在耳畔炸响。林墨咬破舌尖,将精血抹在木剑残刃。玄天鉴突然迸发尖啸,血液竟在剑身凝成完整的青阳剑虚影,剑穗无风自动,系着的青铜铃铛发出驱邪清音。当他挥剑斩向最近的尸傀时,剑光中浮现谢砚秋自斩神魂的画面——银发男子每斩一剑,就有块镇魂碑从地底升起,碑文是用元神刻写的《度人经》。
尸傀在剑光中化作血雾,雾气却凝成拇指粗的血蛭钻入地缝。林墨追着血蛭斩开地砖,青石碎屑飞溅中露出下方冰棺。棺中谢砚秋的尸身完好如初,但天灵盖插着七盏青铜灯,灯油竟是凝固的魂血,每滴都映着镇魂碑上的人名。
\"灯灭则碑碎,魂散则魔生...\"
冰棺上的铭文突然如活蛇游动,林墨的指尖刚触及棺盖,整座广场突然地动山摇。血魔长老的狞笑从四面八方传来,声波震得墓碑接连炸裂:\"你以为守碑人真在镇魂?他们不过是道尊的看门狗!守着永世不得超生的囚牢!\"
玄天鉴突然离体飞出,镜光扫过之处,冰棺表面浮现三百年前的场景:谢砚秋跪在道尊法相前,亲手将师妹的魂魄炼入玄天鉴。当青铜棺椁从血海升起时,他才发现棺中躺着的是怀胎十月的林墨生母,她隆起的腹部浮现着太初玄纹。
\"太初玄纹需活祭...\"
道尊法相的声音震得林墨呕出鲜血,每一口血沫都化作燃烧的符咒。幻象中的谢砚秋突然反手刺穿自己丹田,将毕生修为灌入玄天鉴:\"那就用守碑人的魂血来养!用我青阳宗三千年气运来镇!\"
现实与幻象在此刻重叠。冰棺中的谢砚秋尸身突然睁眼,胸口浮现与林墨相同的太初玄纹。广场上的镇魂碑同时炸裂,碎碑中涌出的青光汇聚成河,裹挟着万千残魂的悲鸣,疯狂涌入林墨体内。
\"不!!\"
血魔长老的嘶吼带着惊恐颤音。林墨的每根血管都在燃烧,玄天鉴镜面浮现三十六重天禁制,此刻正在层层崩解。当他再次挥剑时,剑光竟裹挟着镇魂碑中的残魂,那些魂魄在剑气中化作青鸾火凤,将尸傀大军尽数吞没。焚烧尸臭的浓烟中,浮现出当年青阳宗弟子被炼成尸傀时的绝望面孔。
青铜棺椁突然集体自爆,血雾中浮现道尊法相。那由十万生魂凝聚的巨掌拍向林墨时,冰棺中的谢砚秋尸身突然坐起,残存的左手结出青阳禁印:\"该醒了!\"
整座青阳山脉剧烈震颤,林墨脚下的地面塌陷成深渊。无数青铜锁链从冰壁伸出,每根都捆着具冰封的血魔修士,他们保持着死前挣扎的姿势,眼眶中燃烧着不灭的怨恨之火。在冰渊最深处,高达千丈的玄天鉴本体缓缓旋转,镜面映出的竟是道尊法相的真容——与血魔长老眉心道纹完全一致!
\"原来你才是道尊化身!\"
林墨的怒吼引发冰渊共鸣。玄天鉴本体突然射出血光,道尊法相在光柱中扭曲成团,露出内部腐朽的青铜棺椁。棺盖开启的刹那,林墨看见自己躺在其中,眉心插着七盏青铜灯,灯芯燃烧的竟是谢砚秋的元神碎片。
\"轮回不止...血债永续...\"
道尊的声音突然变成林墨自己的嗓音。冰渊开始崩塌,谢砚秋的尸身化作流光没入玄天鉴本体。林墨在坠落中抓住青铜锁链,发现链身刻满\"守碑人\"的姓名,每个名字都在渗血,那些血珠逆流而上,在他掌心凝聚成青阳剑形烙印。
\"用太初玄纹斩断轮回!\"
谢砚秋最后的声音与万千守碑人残魂共鸣。林墨将青阳剑刺入心口,精血喷溅在玄天鉴本体的刹那,镜面浮现母亲的身影。她腕间的青玉镯突然炸裂,剑气横扫冰渊,斩断所有青铜锁链。被释放的血魔修士尸体尚未坠落,便在剑气中化作灰烬,灰烬里飞出点点星火,竟是当年被吞噬的生魂。
血魔长老的嘶吼戛然而止,道尊法相被剑气绞成碎片。当林墨即将被反噬之力吞没时,玄天鉴本体突然收缩成玉佩大小,稳稳落在他血流如注的掌心。冰渊崩塌的轰鸣声中,他听见母亲最后的低语:\"去天禁海...那里有真相...\"
咸涩海风灌入鼻腔。
当林墨再次睁眼,已身处波涛汹涌的孤舟。怀中玉佩状的玄天鉴正在吞噬海水,镜面逐渐浮现星图。北斗方位闪烁着青阳宗山门的虚影,而天璇星的位置赫然标着\"镇魂碑林\",每个字都由细小的尸虫组成,正在镜面缓缓蠕动。
\"公子当心!\"
渔家女的惊呼从后方传来。林墨转身看见滔天巨浪中升起青铜巨门,门缝伸出的血手正抓着半具青阳宗弟子尸体。那尸体腰间的玉牌上,\"谢砚秋\"三字正在渗血,血液滴落海面竟化作游动的血符。
巨门轰然开启的刹那,玄天鉴迸发青光。林墨被强光刺得睁不开眼,只觉周身被腥咸海水包裹。当视线恢复时,骇然发现自己站在青阳宗鼎盛时期的大殿。端坐掌门之位的老者抚须而笑,眉心血色道纹与道尊法相如出一辙,案前香炉升起的烟雾里,沉浮着无数婴儿的魂魄。
\"墨儿,该去禁地修行了。\"
掌门抬手轻点,林墨怀中的玄天鉴突然失控飞出。镜面映出的却不是当下场景,而是三百年后的废墟——渔家女正在血海中挣扎,她腕间闪烁的,竟是母亲青玉镯的残片!那碎片割破少女手腕,流出的血正被青铜巨门吞噬。
时空在此刻重叠。林墨暴起夺回玄天剑,在掌门惊怒的目光中挥剑斩向虚空。剑气撕裂的裂缝里,谢砚秋的残魂正在血海挣扎,七十二盏青铜灯围绕着他熊熊燃烧。当他的手指触及灯焰时,林墨突然明白——那些灯油里混着的,正是自己心头淌出的,蕴含太初玄纹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