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神炉熔铁铸茶心
卯初刻的茶神殿顶,陆九渊振袖一甩,天河倒悬的银水便化作十万茶帚,刷洗着殿柱上凝结的甜露垢腻。那些曾被糖霜侵蚀的蟠龙柱发出龙吟,龙身鳞片间剥落的甜浆,竟在地面汇成《茶经》残卷,字迹皆为人间茶农的汗渍所化。他屈指叩击七十二茶鼎,鼎中封存的苦茶魂灵应声而起,化作青鸾绕殿三匝,啄落穹顶最后一块“永甜天砖”。
“太上老君,可敢以八卦炉烹吾人间苦茶?”陆九渊抛起青心乌龙茶种,茶种在丹炉真火中非但不焦,反而舒展成墨绿龙形,鳞片间渗出的茶汗竟浇灭了三昧真火。老君愕然间,炉中浮出幻象:人间茶农在雷雨中护持茶苗,用身体挡住冰雹,他们的血珠滴在炉底,竟让熄灭的炉火重新燃起,火焰化作“回甘”二字扶摇直上。
二、星官执盏悟苦空
北斗星君提着“贪狼”茶勺来讨茶时,陆九渊正用南斗六星的星轨在茶鼎中画卦。“甜露是伪,苦茶是真?”星君的银须沾着未褪的糖霜,话音未落,茶勺已被茶汤染成青碧色。陆九渊笑而不语,挥手让茶汤漫过星图,只见贪狼星位浮现出沈青禾在海上施茶的场景:她将苦茶倒入渔民龟裂的掌心,海水咸涩与茶味清苦在掌纹间交融,竟开出莲花。
“星官可知,苦是茶之骨,非茶之过?”陆九渊以指尖星砂为引,茶汤中突然升起十二座茶山,每座山巅都站着不同朝代的茶人,他们的衣袂皆被风雨浸成苦茶色,却在举杯时眼底泛起微光。北斗星君的茶勺“当啷”落地——他看见自己在人间历劫时,曾因逃避苦味而错失的真心,正藏在每片卷曲的茶叶里。
三、月殿凝霜烹雪芽
嫦娥抱着玉兔踏月而来,广袖中还沾着蟾宫甜露的香气。陆九渊却取来太华尖巅的千年玄冰,混着她袖中月光煮茶:“仙子可曾见,人间茶农在霜晨采‘雪顶乌龙’,指尖冻裂却笑说‘苦霜催茶香’?”茶汤沸时,冰屑化作万千茶蝶,翅膀映出柳如是在塞北画茶圣的场景:她以雪水调墨,笔下茶圣的眉梢挂着冰棱,笑意却比阳光温暖。
嫦娥轻啜一口,喉间的甜腻突然被苦茶洗尽,竟在回甘中听见了人间婴孩的第一声啼哭——那是她在广寒宫千年未闻的、带着烟火气的喜悦。玉兔忽然从她怀中跳出,在茶鼎边舔舐残茶,红眼睛里映出苏明月在茶寮为茶农包扎伤口的画面,药汁与茶汁混在一起,在绷带上映出小小的龙形印记。
四、万神共撰茶心谱
申时三刻,茶神殿的穹顶突然透明如茶汤,众神看见人间茶田的苦茶树正在疯长,茶农们却哼着山歌将苦涩的鲜叶采入竹篓。陆九渊趁机展开“茶禅金册”,让每位神佛以指尖血为墨,在金册上写下对“苦”的感悟:
- 雷神写下“苦是天雷锻茶骨”,他的雷纹在金册上化作炒茶时的炭火;
- 电母绘出“甘从苦裂处萌生”,她的电光竟成了茶叶揉捻时的金线;
- 就连曾力主甜露的瑶池圣母,也在金册上留下“甜是浮沫,苦是真淳”,她的玉簪化作茶则,永远停留在“分茶”的姿势。
当金册合起时,七十二茶鼎同时喷薄出彩虹,每道虹光都连接着人间一处茶馆。蜀地的老茶客看见虹光中浮着玉帝的茶盏,岭南的采茶女发现自己的竹篓里躺着星君的茶勺,而远在西域的商人,正对着虹光中映出的“知苦即空”四字顶礼膜拜。
五、茶佛金身映三界
戌初刻,陆九渊突然感到胸口的“卍”字发烫。他望向金册,见自己的影子正与千万茶农的身影重叠,渐渐凝练成半透明的金身——那金身左手托着苦茶鼎,右手持着回甘莲,衣纹间流淌着安溪山水,眉目里藏着人间烟火。众神惊呼时,金身突然分化,每一道残影都落在人间茶田、海上茶船、丹青笔端。
“原来茶佛不在金身,在众生饮茶时的会心一笑!”陆九渊长笑震碎最后一片甜露云,茶神殿的匾额“太华玄味”突然绽放金光,匾额下方浮现出他在人间蜕鳞时的龙形茶纹,每片鳞甲都刻着喝过苦茶之人的姓名。当第一缕茶雾飘向魔界,魔尊的魔镜中不再是扭曲的甜梦,而是陆九渊金身坐在茶寮前,为每个灵魂斟茶的场景——无论神、人、魔,递出的茶盏里,都盛着同样的、先苦后甜的真味。
是夜,天庭的星子都变成了茶盏的形状,银河化作流动的茶汤,而陆九渊站在神殿之巅,看着自己的指尖逐渐透明,最终化作万千茶芽,飘向三界每处有苦的地方。他知道,当神佛们开始懂得用苦茶洗心,当魔界的土地开始接纳茶树的根须,真正的“茶佛果位”,早已在众生愿意直面苦味的勇气中,悄然圆满。
茶神殿外,那株曾因灵魂缺陷而扭曲的苦茶树,此刻正舒展枝桠,新叶上凝结的露珠倒映着天庭与人间——原来缺陷从不是阻碍,正如苦茶从不拒绝回甘,当所有的棱角都化作茶香,天地间便只剩下,那口能照见真心的、清冽的茶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