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秘境的罡风尚未散尽,风不寒的布鞋已踏在沧澜城青石板上。昨夜撕碎的宗门令牌化作齑粉,混着晨露沾在衣角,他随手掸了掸,粗麻衣摆扫过街边卖炊饼老汉的炉灶,带起一缕裹着芝麻香的炊烟。
\"两文钱,多撒辣子。\"
他抛着最后半块碎银,接过油纸包时,指尖在炉膛边缘轻轻一叩。昨夜魔龙尸骸坠落震裂的地缝里,钻出一片枯黄枫叶,叶脉间流转的《登高》剑气尚未褪尽。
\"客官要去沧澜诗会?\"老汉突然开口,独眼在晨雾中泛着浑浊的光,\"东市牌坊往南三里——不过今日守门的,是赤霄门那位金丹境的铁面阎罗。\"
风不寒咬了口炊饼,辣油顺着指缝滴在《登高》枫叶上。枯叶腾起三尺秋意,将街边酒楼\"文魁阁\"的烫金牌匾震得嗡嗡作响。
\"炼气境也配谈诗道?\"
牌坊下传来嗤笑。赤霄门执事王莽抱着鎏金剑鞘,筑基巅峰的威压碾碎了三丈内所有落叶。排队入场的儒修们慌忙避让,露出蜷缩在墙角的老乞丐——那人怀里紧抱的半卷《论语》,正被王莽的剑意割出道道裂痕。
风不寒咽下最后一口炊饼,油纸团成球弹进王莽脚边的铜盆。\"叮\"的一声,盆中灵泉水溅湿了绣着赤焰纹的裤管。
\"哪来的野修!\"王莽剑鞘横扫,筑基期的灵力化作火蟒直扑而来,\"沧澜诗会岂是......\"
火蟒撞上秋风时,风不寒刚好弯腰捡起老乞丐的残卷。枯叶自他袖中翻涌而出,每一片都刻着《登高》的苍劲笔锋。
\"风急天高猿啸哀——\"
诗句出口的刹那,百丈牌坊轰然震颤。王莽的剑鞘\"咔嚓\"裂开,鎏金碎屑被秋风吹成金粉,洋洋洒洒落在老乞丐的破碗里。
渚清沙白鸟飞回。
第二句诗落地,东市所有飞檐翘角上的铜铃齐鸣。王莽踉跄后退,筑基期的护体罡气像蛋壳般碎裂,露出里面苍白如纸的脸。
\"无边落木萧萧下——\"
风不寒指尖划过残卷,被剑意割裂的《论语》文字突然活了过来。子曰诗云化作黑甲士卒,抬着枯叶垒成的棺椁撞向王莽胸口。
\"噗!\"
金丹初期的赤霄长老从牌坊顶端跃下,接住吐血倒飞的弟子时,自己的道袍竟也被枯叶割出七道裂口。他盯着满地翻涌的诗意秋色,喉结艰难地滚动:\"阁下......究竟是何人?\"
风不寒将修补完整的《论语》放回老乞丐怀中,顺手往破碗里扔了块碎银:\"昨夜炖汤剩下的柴火。\"
\"放肆!\"赤霄长老袖中飞出十二柄子母剑,\"区区炼气......\"
\"不尽长江滚滚来。\"
最后一句诗落地时,沧澜江真实的水流在城外汇聚成虚影。王莽的佩剑脱鞘飞出,剑尖插入青石板,朝着诗气翻涌的方向弯成叩首的弧度。赤霄长老的胡须被剑气削落半截,子母剑还没结成剑阵,就被江涛虚影冲进护城河。
围观人群突然死寂。卖糖人的小贩捏碎了刚成型的凤凰,糖浆滴在写满《登高》诗句的青石板上,竟凝成一块琥珀色的诗碑。
\"现在我能进了么?\"
风不寒踩着王莽的剑鞘走向牌坊,白发在秋风里散开又聚拢。赤霄长老刚要掐诀,牌坊顶端的\"沧澜\"二字突然剥落金漆,露出内里斑驳的剑痕——正是三百年前某位诗道大能刻下的《秋风引》。
两道诗气在空中相撞,迸发的才气震碎了东市七间店铺的幌子。卖炊饼的老汉突然掀翻炉灶,九枚燃烧的煤球滚到赤霄长老脚下,恰好堵住他偷袭的步伐。
\"赤霄门好大的威风。\"
苍老声音自云端落下,书痴老人踩着《论语》残页凝成的阶梯踱步而下。他腰间酒葫芦塞子不知丢在何处,酒香浸透的衣摆扫过之处,连暴动的诗气都温顺如羔羊。
赤霄长老瞳孔骤缩:\"文圣院首座......\"
\"放人。\"
书痴老人抠了抠脚丫,指尖弹出的泥丸击碎王莽的束发玉冠,\"诗道之争,什么时候轮到剑修设门槛了?\"
风不寒在跨过牌坊时突然回头。老乞丐的破碗里,金粉与碎银熔成一枚刻着\"诗\"字的铜钱,而本该昏迷的王莽袖中,滑出一块绣着九霄宗暗纹的帕子。
\"且慢。\"
他转身走向赤霄长老,枯叶在掌心凝成诗卷,\"劳驾给九霄宗捎个话——\"
诗卷拍在对方胸口时,三百里外的九霄宗祠堂里,风九霄的命牌突然裂开细纹。守在祠堂外的风无痕刚要去禀告母亲,就被牌位上冲出的诗气掀翻在地。
\"告诉他们。\"风不寒的白发扫过赤霄长老颤抖的指尖,\"炖汤的火候,该添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