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棱着耳朵听话的白战煜刚松了口气,听到这句话,又把心提了起来,他不知道这几个孩子和这个小姑娘之间都发生过什么事,可是他看到的场景是这个小姑娘为了救这三个孩子搞得自己遍体鳞伤。
而天霖为了护着她都不顾自己的命,她和这几个孩子的羁绊太深了。
若是她有个好歹,对孩子们的打击不可谓不大,天泽一醒过来叫的妈妈的名字,恐怕也是这个小姑娘的名字吧。
肯定不是大嫂的名字,这些人又不知道大嫂的名字叫什么。
“详细说说,怎么回事?那小媳妇也受伤了?”大队长李正直从马扎子上站了起来,把座位让给还没吃饭的小赵大夫。
他当时只看到白天泽昏迷不醒,江竹芽是正面对着他的,他没看到她背上的伤,小赵大夫接过白天泽的时候,把他出诊时穿的白大褂给了江竹芽,江竹芽知道自己后背一定惨不忍睹,怕吓到几个孩子,啥话也没说把白大褂披在身上了。
所以,李正直并不知道江竹芽后背上的伤有多重。
“她整个后背都被棍子打烂了,伤口摞着伤口,据那老大说是她看到被绑在树上的老二没了气,根本顾不得黑蛋和二赖子拿棍子打她,她急着给老二解绳子,任凭他们怎么打她都顾不上,她只顾着解开绳子,把老二放下来。”李会计叹口气摇了摇头,接过李卫国递到他手里的碗和筷子,继续说:“老二不醒她连药也不去上,只陪着孩子,最后还是发烧了,惊动了院长,被院长骂着去了。”
“后来老二醒了,她提着的一口气散了,人也躺下了,烧得人事不省,现在还打吊瓶呢。”李会计坐在马扎子上,从咸菜碗里夹了一筷子咸菜丝,开始吃饭。
小赵也端着自己盛好的饭坐到马扎子上了,大队长让给他的,多有面儿。
他看到李会计停住话头不说了,又补充说明了一下:“她皮外伤的面积太大了,还不确定内脏有没有受伤。公社卫生院的大夫说明天要是不退烧,就得送到县医院去。”
众人静默了一会儿,又是二柱子发言了:“不是听说是后妈吗?后妈怎么可能为了别人的孩子不要命,怕不是亲妈吧。”
一个吃饱了的大青年,站起来去把碗送到洗碗盆里,正路过二柱子身边,用手戳了一下他的头说。“说你傻你还委屈的慌,她才多大,二十刚出头,能生出最小的那个就不错了。”
“以前我没仔细看过,今天离得近,怕没有二十吧。”李卫国问他叔:“叔,有吗?”
他叔看过这一家的户口底子,应该知道得最清楚。
“二十三了,城市的女娃子看着面嫩,只有最小的小丫儿是她亲生的,三个小子都是擎受的。”李正直觉得刚见江竹芽时,她面黄肌瘦破衣烂衫头上黄毛干干巴巴没几根儿,说三十了也有人信。
现在她剪了头发,吃了几顿饱饭胖了点,又换了衣服,还真不像二十多岁生了孩子的,说实话,看着更像县中学里的女学生。
“这后妈当得真是难得啊。”
“可能是人家知书达理,把擎受的孩子都当亲生的一样。”
不得不说,这是这半院子人心里的真实想法,十里八村的后妈不少,一个这样的也没有,区别就在于,不认识字不开化呗。
白战煜低头嚼着嘴里的大碴子,他走到那里的时候看到的已经是黑蛋要用匕首刺她了,以为她身上的伤是在搏斗中被打的,没想到是为了解开天泽身上的绳索,不管不顾的,硬生生的被一下一下打的。
傻妮子不疼吗?
顾不上疼?
不知道疼?
能做到忽略自己身上的痛,那她该有多心疼孩子?
他们在一起满打满算也还没有一个月吧,感情竟然这样深了吗?
“小赵,你明天早点去公社卫生院,要是看着不行赶紧转院。”李正直道。
小赵嘴里含着饭,嗯嗯啊啊的应了,李正直又对李会计说:“一会儿给小赵预支点钱,药费别欠着人家卫生院。”
“小赵,你叫着桂珍爱琴这两个丫头,这两个丫头爽利,出门不怵头,要是那小媳妇子的伤挺厉害的,让她俩给照顾几天,算工分。”这小媳妇子要是出点啥事,别说烧瓜干酒的事黄了,新华书店的事儿还不知道怎么了呢。
想想就堵心,二赖子光棍儿一条,这黑蛋可是有爹有妈的,他对侄子李卫东说:“卫东,你吃饱了吗?吃饱了带几个人把黑蛋他爹叫来。”养出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孩子,他这大人怎么可能没责任。
李正直叼着烟袋溜达,转身看到还坐在桌子前的两个知青,要不是这两人在眼皮底下,他差点又忘了安顿他们,“得禄,你把这白同志和孙同志领到今早让你收拾出来的白房子去吧,他们要是缺什么少什么,你看着仓库里有的,能给他们点儿就领给他们点儿。”
似是要和白战煜和孙一兵解释一下,“知青点满满登登的一个人也住不进去了,这白房子是解放前地主家的房子,一直空着没人住,你们对付住一阵儿吧,要是不适应,过了这几天连雨天,大队上打点土坯,挨着知青点再给你们摞一间房。”李正直说。
半院子的大小伙子听到新来的两个知青被安排去住白房子,顿时噤了声,那白房子是砖瓦房,因为窗户框是白的,有别于其他人家的窗户颜色,所以被叫白房子,很漂亮,方圆几十里,一说白房子,都知道在民旺大队,这么好的房子没人住,必有蹊跷。
是因为白房子里面吊死过人,还不是一个人,是老地主一家人,在被某些人的言论洗脑后,认为解放了他们没一点活路了,与其被折磨致死,不如自己给自己个痛快,于是全家二十几口子人,全部吊死在白房子里。
这家人吊死的时候是秋天,天气干燥还越来越冷,加上那时节混乱,都忙着自保,哪还顾得上管别人,一时也没人发现端倪,等到第二年春天有人发现不对劲,砸开门进到院子里时,看到的是大大小小二十多具干尸,随着风晃荡来晃荡去。
人当场就吓晕了。
从那以后,这白房子空了快三十年了,平时家里的老人都是一代交代一代,不能靠近白房子,那里阴气重闹鬼,今天大队长居然说白房子要给这两个知青住了,一众大小伙子们顿时鸦雀无声。
别看私下里在家可以说闹鬼,在外人面前谁敢提鬼,那是封建糟粕,宣传封建迷信是要被委员会抓走批判的。
白战煜发觉大队长一提到白房子,这些吆五喝六的大小伙子顿时不说话了,跟立时修了闭口禅似的,他马上就猜到这房子有猫腻,一个房子能有啥猫腻,他用脚趾头都能猜出来。
左不过是死过人,闹过鬼,风水不好,他一个革命军人他怕啥,只有鬼怕他的份儿。
“白房子是吧,走。”白战煜故意说这样的话,然后用目光观察其他人的反应,果然如他所料,大多是有些害怕的表情。
“好好,小赵,咱们一路吧。”陈得禄还不忘拉上快吃完饭的小赵大夫,都说大夫救死扶伤身上有光,鬼不敢近身。
白战煜,孙一兵,陈得禄,小赵大夫,四人出了大队部,还没走多远,迎面遇见去叫黑蛋爹的一行人。
白战煜用冷冷的目光觑了一眼那个佝偻着身子走路,似乎显得很卑微很懦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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