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沉睡着,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空间越来越狭小,挤得他不舒服。
他使劲伸胳膊伸腿。
忽然,视线大亮。
“快快来,这边又有一个破壳的,赶紧包起来。”
“来了,来了。晚一点也冻不死。真是的,院长也不说加一台机器虫。一天天累死了。”
萧逸睁开眼,他的手和脚小小的、嫩嫩的。
小手手好像很好吃,他吧唧一口就咬上了自己的小手。
吃了一会儿,他就对小手失去了兴趣。
他睁开眼睛环顾四周,一个一个圆溜溜的蛋放在地上。
他爬到身旁的蛋跟前,戳了戳,这个蛋居然晃了晃身子。
他咯咯笑着,使劲推了蛋一下,蛋歪倒了,但很快又正了回来,像个不倒翁。
太好玩了,他伸出双手就去抱。
不想那个蛋一下就跑了,害他整个脸磕在了地上。
呜呜,好疼,他趴倒在地上,放声大哭。
他被一双温暖的大手抱了起来。
来虫身材偏胖,亚麻色的长发在脑袋后挽成一个圆髻,身穿白大褂,还带着护士帽。
看到他脑袋上磕破的皮,皱了皱眉,嘟囔道:“这体质怎么这么脆弱!不知道能不能养活到成年。”
他将破碎的蛋壳塞到萧逸的手里。
萧逸不明所以抱着蛋壳吮吸。
他盯着萧逸吃蛋壳,老半天了,蛋壳还是完整的形状,连一个角都没少,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在慈幼院工作这么多年,从没见过这么弱小的幼崽,连蛋壳都啃不动。
都不用期待二次分化,一定是个小亚雌。
他将蛋壳掰碎成小块,一点一点喂给萧逸。
萧逸吃饱之后,心满意足睡着了,可没过多久就又开始全身疼痛。
他哭天喊地的,让整个孵化室都不得安宁。
他被虫粗暴地拎了起来。
“小祖宗,大晚上不睡觉鬼哭狼嚎什么!”
萧逸看到来虫眼睛都亮了,身材超棒的大美虫,还有一头漂亮的粉红色长发。
似乎是为了睡觉方便,编成了一条长长的麻花辫,从胸前一直垂落到腰侧。
玛丽提着小家伙,只见他直勾勾看着自己,口水从嘴角不受控制流了下来。
他被萧逸的反应逗笑了,起床气也消了几分,嫌弃地拿起一旁的手帕给萧逸擦嘴。
他的动作并不温柔,萧逸的嘴都被擦红了。
手指触碰到脸颊,他这才注意到萧逸身体温度异常高。
“没想到居然开始分化了,没看起来那么弱嘛!”
萧逸被拎到单独的隔音小屋里。
玛丽把他扔到床上,又砰的一声关上小屋的门,打着哈欠回去睡觉了,仿佛这种事已经做过无数次。
疼痛深入骨髓,任凭萧逸如何喊,再没虫出现看他一眼,他独自经历了难捱的第一次分化。
……
慈幼院有两个保姆虫,一个叫做艾米,是个身材微胖,和蔼可亲的亚雌,孩子们都很喜欢他。
还有一个叫做玛丽,虽然漂亮但脾气特别火爆,没少动手打孩子,孩子们都很怕他。
院长朱迪也经常来这里照顾孩子们。
在这个偏远荒星上,慈幼院经费不足,买不起保姆机器虫,一切只能亲力亲为。
好在雌虫们大都生命力顽强,不用太精细地照顾。
可自从萧逸破壳,慈幼院的三只成年虫头发都跟着掉了不少。
“有没有搞错,这个月都第三次生病了。”玛丽抓狂地挠着头,漂亮的粉色长发随着他的动作变得毛毛躁躁。
艾米眼含忧虑:“院长,我们的药品已经不够了。”
三虫叹气,慈幼院的医药箱就是摆设。
雌崽极少生病,即使生病,多喝点水,睡一觉就没事了。
他们本来也是这样对萧逸,可他高烧不退,比分化时候还要烫,最后还是院长当机立断喂了退烧药,才缓过来。
此后他们面对萧逸生病都如临大敌。
可是他太容易生病了,慈幼院备的那点药全进了他的肚子。
药品昂贵,新的财政拨款还没下来,要是给萧逸买药,孩子们就都要跟着喝西北风。
朱迪摆手:“先喂点水吧……”
尽虫事,听天命,如果这个虫崽真没挺过来,也没办法。
玛丽咬牙,偏偏在这个时候。
他已经申请了去三等居住星的慈幼院工作,如果这时候发现他们这里有幼崽因为他们的照顾不周而死亡,那他……
三等居住星的条件比荒星不知道好了多少,这是他过五关斩六将好不容易争取的机会。
为了这个,他几乎贴上了他的全部身家。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萧逸直接扔到外面森林自生自灭。
反正他破壳到现在,还没在主脑上注册登记信息呢。
晚上值夜的时候,玛丽悄悄潜入孩子们休息的房间,轻手轻脚抱走了萧逸。
体位忽然变化,弄醒了虫崽,他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玛丽。
玛丽害怕他大喊大叫,惊慌失措将他揽在怀里,下意识拍了拍萧逸的背,安抚他。
萧逸两只小胳膊环抱着他,还蹭了蹭他的颈窝,又睡着了。
玛丽感受着怀里小小的一团,暖暖的,软软的,他的心里也软软的。
他流着泪,给小崽子又裹了一层被子,“对不起……”
他不再迟疑,抱着孩子就朝外走去。
荒星昼夜温差极大,出了慈幼院,呼啸的寒风迎面吹来。
玛丽做贼心虚,穿得十分单薄,此刻风仿佛吹进了骨子里,冷得他牙齿直打架。
唯一的热源就是怀里的小家伙。
萧逸似乎也感觉到寒冷,一个劲儿往他怀里钻。
他一直往前走,聚集区里的街道上都设有监控,虽然很多都年久失修,但他并不想冒险。
穿过聚居区外围的城墙,郊外的小路上,他将萧逸扔到了路边。
走了两步,他不放心,又转过头,把自己的围巾摘了下来,给小小的虫崽裹上。
夜晚太冷了,如果没虫经过,这个虫崽生死难料。
不,雌虫哪有那么娇气,即使是亚雌,在这种气温下不吃不喝两三天也死不了!
玛丽麻醉自己,狠心转头,脚步匆匆就往慈幼院走。
萧逸忽然放声大哭起来,哭声在黑夜里格外嘹亮。
四周的丛林被风吹得莎莎作响,深夜里的捕食者潜伏在黑暗里蠢蠢欲动。
“该死!”
玛丽最终还是掉头回去,将抱起孩子飞快奔跑起来。
城防队经常会清理聚集区外围,这里并没有高等级的异兽出没,
低等异兽对成年虫没什么威胁,但对刚破壳还不足月的小虫崽来说就不一定了。
好不容易跑到集聚区内,在昏暗的路灯下,玛丽才缓过神去查看萧逸的情况。
小虫崽以为玛丽和自己在玩游戏,笑得很开心。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啪叽就亲了玛丽一口。
忽如其来的软糯湿濡让玛丽楞在原地。
玛丽下意识揉了揉眼睛,风好大,眼睛好冷。
……
第二天,玛丽漂亮的长头发和他极其宝贝的珍珠发卡都不见了,萧逸吃上了药。
玛丽从此没再提过去三等星的事。
他的脾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暴躁,每天在慈幼院里河东狮吼,孩子们都很怕他,除了萧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