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渊阁的夜风裹着咸涩潮气灌进听涛阁,秦昭月望着案头摊开的“玄渊血契录”,指尖在泛黄帛书上划过。自海底宫殿归来已三日,帛书首页的双生莲图案在烛火下忽明忽暗,每当她运起《碧海潮生诀》,书中文字便会浮现血色批注——“双生血契,一命双魂,损一伤二,合璧必祭心头血”。
“伤口还疼吗?”陆明洲推门而入,手中端着金创药,目光落在她小臂上尚未愈合的血痕。那日在海底与幽冥海阁阁主对决,她为护他挨了一记腐魂藤,伤口至今泛着青黑,却比寻常伤处愈合得快上三分。
秦昭月摇头,指尖抚过颈间玉佩:“倒是你,那日催动双璧时反噬的内息可好些了?”话虽如此,掌心刻痕却在两人靠近时轻轻发烫,仿佛在印证血契中“同命相连”的批注。她想起在海底看见的初代阁主虚影,那与陆明洲七分相似的眉眼,至今仍在梦中萦绕。
突然,窗外传来弟子的惊呼:“阁主!西海湾的海水变黑了!”秦昭月豁然站起,玉箫已握在掌心,只见西南方向海面如墨汁泼洒,无数气泡翻涌,隐隐传来类似骨节摩擦的怪响。
“是幽冥殿的引魂幡。”陆明洲按住腰间玉佩,那里刻着与祭坛相同的蟠龙纹,“血契录里说,每当幽冥殿主力量复苏,海水便会吞噬月光。”话音未落,三道黑影破水而出,直扑听涛阁屋顶,手中兵器泛着与海底腐魂藤相同的幽蓝光芒。
秦昭月足尖点地旋身,玉箫在胸前划出“潮生九叠”的起手式。音波撞在屋顶瓦片上,竟将袭来的暗器震成齑粉,却见黑影落地时掀起的水浪中,竟裹挟着骷髅虚影——正是那日在海底见过的引魂阵余孽。
“明月奴,交出双生血契!”为首者掀开兜帽,额间烙着三尾白骨鱼印记,正是幽冥海阁左使。他手中短刃挥出,海水化作冰锥破空而来,每一道冰锥上都缠绕着细如发丝的血线,竟是以生人精血催动的“血冰刺”。
玉箫在秦昭月手中突然震颤,掌心刻痕与箫身潮纹共鸣,《碧海潮生诀》第五重“暗流涌动”自发运转。她足尖在地板上踏出玄渊阁秘制的“镇海步”,音波随步法化作十二道水幕,将冰锥困在中央漩涡中。
“小心!他们的兵器喂了幽冥殿的怨魂!”陆明洲长剑出鞘,却在挥剑时突然踉跄——秦昭月清楚地看见,他心口胎记处正渗出淡淡血痕,与自己小臂的伤处隐隐作痛。原来血契真如帛书所言,一人受伤,另一人必受牵连。
幽冥左使趁机欺身,短刃直取她咽喉。秦昭月侧身避开,玉箫反手挥出“惊涛裂岸”,却因分神导致音波偏移,在廊柱上轰出半人高的缺口。咸涩海风灌进来的瞬间,她忽然福至心灵,将玉箫抵住廊柱缺口,内息顺着潮纹注入——这是玄渊阁“借海为兵”的秘法,当年母亲曾说,唯有双生血契者能真正催动。
海水应声而起,在她指尖化作水龙。“碧海潮生·龙吟!”清喝未落,水龙已裹挟着音波撞向敌人。幽冥左使的血冰刺在龙吟声中寸寸崩裂,他骇然发现,自己体内的怨魂竟被音波震得魂飞魄散,这是《碧海潮生诀》专克幽冥邪术的至阳之力。
“阁主,东海岸还有埋伏!”弟子的呼喊从楼下传来。秦昭月抬眼望去,只见海平面上漂着上百盏白骨灯,每盏灯上都贴着写有她生辰八字的符纸,正是幽冥殿“锁魂灯阵”。更棘手的是,灯阵中央立着一名灰衣老者,手中握着的,竟是那日在海底宫殿见过的断箫残片。
“秦昭月,你以为得了双璧就能与幽冥殿抗衡?”老者开口,声音像生锈的锁链摩擦,“三百年前初代阁主以命相搏,不过换得我殿主沉睡,如今你的双生血契,正好用来唤醒他——”
话音未落,锁魂灯阵突然收缩,白骨灯上的符纸燃起幽蓝火焰,在海面上映出无数个秦昭月的虚影。陆明洲突然抓住她的手,将两人掌心印记相贴:“用‘双生映月’,这是血契录里记载的合击之术!”
记忆如闪电划过。昨夜翻阅血契录时,她曾在第三页看见幅双生莲交叠的插图,旁注“以血为引,以魂相照,可破万幻”。此刻两人鲜血相融,玉箫与陆明洲腰间的断箫残片同时飞起,在空中拼成完整的双璧。
“潮生·映月破!”两人同声清喝。双璧发出的音波竟化作实质的月光,所过之处,白骨灯纷纷炸裂,符纸火焰被震成星点。灰衣老者惨叫着后退,他手中的断箫残片“当啷”落地,露出袖口下与陆明洲相同的蟠龙纹胎记——却只有半朵莲花形态。
秦昭月瞳孔骤缩,这胎记正是玄渊阁双生血契的标志,为何会出现在幽冥海阁之人身上?三年前母亲临终前,是否知道血契早已被人暗中拆分?
“原来你也有半枚血契。”陆明洲握紧长剑,心口胎记与老者的残缺印记遥相呼应,“你是谁?为何会有玄渊阁的血脉?”
老者擦去嘴角血迹,露出癫狂笑意:“三百年前,初代阁主的师弟为求长生,偷走半枚血契投靠幽冥殿,我便是他的后人!如今双生血契现世,殿主即将苏醒——”话未说完,他突然将断箫残片刺入心口,化作黑雾融入锁魂灯阵。
海面顿时掀起十二级狂潮,无数骷髅手臂从墨色海水中伸出,抓向玄渊阁根基。秦昭月咬牙催动双璧,却发现内息如泥牛入海,原来锁魂灯阵已与地脉相连,正在抽空她与陆明洲的血契之力。
“用‘血潮焚心’!”陆明洲突然抽出匕首,在自己手臂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血契录说,双生血契可燃烧精血催动禁术,哪怕只剩一成内力——”
“不行!”秦昭月按住他的手,却发现自己的伤口也在溢血,两滴血珠同时落在双璧之上,竟在箫身凝结成“碧血”二字,与书名《碧血潮生录》暗合。刹那间,双璧发出太阳般的光辉,音波化作血色浪潮席卷海面,骷髅手臂在强光中灰飞烟灭,锁魂灯阵应声而碎。
一切归于平静时,听涛阁已摇摇欲坠。秦昭月瘫坐在地,看见陆明洲颈间玉佩不知何时裂开细纹,露出里面刻着的“玄渊”二字——与初代阁主虚影手中的玉佩一模一样。
“阿渊,你……”她伸手触碰他的脸,发现他鬓角竟有了几根白发,那是血契禁术透支生命力的征兆。血契录里那句“合璧必祭心头血”,此刻像根冰锥刺进她心口。
陆明洲勉强一笑,指尖划过她掌心刻痕:“小时候你总说,我的名字像深渊一样难懂,现在才知道,‘阿渊’是初代阁主的字。或许,我们从出生起,就注定要替前人走完未竟的路。”
远处,西海湾的海水渐渐恢复清澈,却在月光下泛着暗红,如同被鲜血浸染的潮水。秦昭月望向海底宫殿的方向,那里传来若有若无的心跳声,与她和陆明洲的脉搏同步跳动——那是幽冥殿主即将苏醒的征兆,也是血契录中记载的“潮生劫”开端。
她握紧双璧,发现箫身上的血珠已融入潮纹,形成永不褪色的印记。原来《碧血潮生录》不仅是秘籍之名,更是双生血契的宿命——以碧血祭潮生,以命魂守玄渊。
“明日起,我们分开修炼。”秦昭月突然开口,避开陆明洲惊讶的目光,“血契的反噬太强,若再用禁术,恐怕……”
“你怕我死,还是怕自己死?”陆明洲抓住她的手腕,掌心印记相贴的瞬间,两人同时看见幻象:海底宫殿内,初代阁主与师弟决裂的场景,血契被一分为二,分别注入刚出世的双生婴儿体内。
原来,他们根本不是普通的遗孤,而是玄渊阁为守护幽冥殿,用秘法创造的双生血契宿主。从呱呱坠地起,他们的命运就被刻进掌心,刻进玉箫,刻进这承载了三百年恩怨的潮生劫。
“不管怎样,我都会和你一起。”陆明洲摘下颈间玉佩,与她的半枚合在一起,“当年初代阁主能以命封殿,我们就不能逆天改命?”
秦昭月望着玉佩上完整的蟠龙纹,突然想起血契录末页的小字:“双生血契,虽为天定,然人心可改,潮生可逆。”或许,这就是母亲留下的一线生机,是玄渊阁在宿命之外,为他们种下的希望。
海风再次拂过听涛阁,带着隐约的潮声,像是母亲的低吟,又像是初代阁主的叹息。秦昭月站起身,玉箫在月光下泛着血光,她知道,下一场劫数必将更凶险,但这一次,她不再是孤独的遗孤——掌心相连的温度,是比任何武功都更强大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