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巨舰的舱壁泛着温润的铜光,齿轮转动的咔嗒声与灵脉流动的嗡鸣交织成诡谲的韵律。秦昭月抱着昏迷的陆明洲穿过长廊,舷窗外掠过的十万冰棺在量子屏障中静静悬浮,每具棺盖上的潮生图都在随她的呼吸明灭——那些与她容貌相同的“自己”,额间刺青竟比她的更深几分,像是被某种宿命反复镌刻的印记。
“往左拐是驾驶室,直走是冰棺陈列舱。”机械司中年人将青铜牌塞进她掌心,机械义眼在幽暗中泛着微光,“我是苏挽,三年前在玄渊阁废墟见过你,那时你抱着师傅的尸身哭到声哑。”
秦昭月猛地抬头,记忆中暴雨夜的血光突然与眼前人的面容重叠。她记得那个躲在废墟梁柱后的少女,手里攥着半块刻着齿轮的腰牌——原来玄渊阁机械司的余脉,竟在巨舰上蛰伏了十年。
“跟紧我。”苏挽突然抽出腰间的齿轮短刃,刃口泛着归墟灵脉特有的蓝光,“共生之核的碎片在巨舰外壳重组,它们在模仿归墟之龙的形态——”
话音未落,舰身突然向右倾斜三十度。秦昭月踉跄着撞向冰棺陈列舱的玻璃墙,惊见某具冰棺表面正浮现出金属纹路,棺中“自己”的指尖竟长出机械触须,正缓缓刺向胸口的共生之核残片。
“是拟态傀儡!”苏挽的短刃劈开袭来的机械触须,齿轮刃口与触须碰撞出串串火星,“它们在吸收冰棺里的轮回之力,必须守住驾驶室!”
两人在倾斜的长廊中飞奔,身后传来冰棺接连爆裂的脆响。当秦昭月踹开驾驶室大门的瞬间,迎面而来的不是控制台,而是直径丈许的青铜齿轮——那是归墟之龙的“瞳孔”,正缓缓转动着投射出星图幻象。
“把青铜牌嵌入齿轮凹槽!”苏挽突然将她推向左侧,自己则转身迎击追来的机械触须。秦昭月这才看清,整个驾驶室竟是巨舰龙头的内部,十二根青铜柱支撑着悬浮的星图台,每根柱子上都刻着与她玉箫相同的潮生九阙纹路。
“明洲!”她突然听见陆明洲的闷哼,转头看见他倚在星图台旁,机械义臂的齿轮已彻底卡死,胸口刺青正与星图台产生共鸣。他抬头望向她的目光里带着焦急:“别管我,先启动量子屏障!那些拟态傀儡在模仿你的潮生金瞳——”
舰身突然传来撕裂般的轰鸣。秦昭月透过龙头眼眶的舷窗望去,只见巨舰外壳上正生长出机械龙鳞,每条龙鳞缝隙中都嵌着共生之核碎片,而龙头前方的海面,竟浮现出与巨舰一模一样的机械海兽,只不过双眼是两颗正在吞噬灵脉的黑洞。
“是共生之核重组的拟态巨舰!”苏挽的短刃已出现缺口,她突然扯开衣襟,露出与陆明洲相似的机械义肢,“玄渊阁机械司的人,早就把自己的灵脉接入了巨舰核心——”
话未说完,一道机械触须已穿透她的肩膀。秦昭月来不及细想,玉箫已横在唇边,先吹出玄渊阁中品武学“惊涛碎浪”,将涌来的触须震碎成齿轮零件。但那些碎片在海水中迅速重组,化作更密集的机械暴雨,其中数道竟直接射向星图台上的陆明洲。
“小心!”她本能地扑过去,用后背替他挡住射来的齿轮。剧痛中听见陆明洲的惊呼,低头看见自己的血正沿着星图台的纹路流淌,那些本应黯淡的潮生九阙纹路,竟在她的血中逐一亮起。
“月奴,你的血……”陆明洲的指尖划过她额间刺青,那里不知何时已蔓延成金鳞纹路,“当年师傅说你是‘归墟之眼’的转世,原来真正的启动钥匙是你的血脉!”
舰外的拟态巨舰突然发出机械摩擦的尖啸,其胸口处竟浮现出十三具阁主尸身的投影,每具尸身手中都握着半块共生之核。秦昭月看见自己映在舷窗上的倒影,潮生金瞳中竟重叠着十三道不同的目光——那是玄渊阁历代阁主通过共生仪式留下的残魂。
“第七式,沧海龙吟!”她终于祭出《碧海潮生诀》的杀招,玉箫吹出的音波不再是水箭或冰棱,而是实质化的金色龙形气浪。首当其冲的拟态巨舰表层龙鳞在音波中如琉璃般崩碎,露出内部由万千共生之核组成的“心脏”。
但剧痛也随之而来。秦昭月感觉有无数齿轮在太阳穴里转动,那些冰棺中的“自己”仿佛同时睁开双眼,将记忆碎片塞进她的脑海:三百年前初代阁主站在巨舰甲板,将玉箫刺入归墟核心;百年前陆老将军抱着襁褓中的男孩叩响玄渊阁大门,襁褓上绣着与她相同的潮生图;还有那个暴雨夜,师傅将《碧海潮生诀》塞进她怀中时,眼角滑落的血泪其实是机械司特有的灵脉冷却液……
“月奴!”陆明洲的声音拉回她的神志。她惊觉自己的右手已完全机械化,金属指节正不自觉地扣向星图台中央的凹槽——那是归墟之龙终极形态的启动键。而苏挽不知何时已倒在齿轮堆中,机械义眼脱落露出的眼窝处,竟刻着与冰棺中“自己”相同的刺青。
“它们在逼我启动终极形态。”秦昭月突然明白过来,那些拟态傀儡、冰棺中的自己、甚至机械司的余脉,都是初代阁主共生仪式的一环,“明洲,陆家血脉能阻止共生仪式对吗?你父亲当年把你送入玄渊阁,就是为了用你的血……”
话未说完,拟态巨舰的“心脏”突然爆发出刺目红光。十三具阁主尸身的投影同时举起玉箫,吹出的音波竟与秦昭月的“沧海龙吟”形成共振——这不是攻击,而是在强行催动她完成启动。
“用‘潮生残月’切断共振!”陆明洲不知何时掏出一把匕首,正是当年师傅送给他们的“双生潮”。他突然刺向自己心口的刺青,鲜血飞溅在星图台上,竟让那些共鸣的音波出现了裂痕,“我记得小时候你总说,我的血比海水咸……”
“笨蛋!”秦昭月的泪混着血滴在玉箫上,第八式“潮生残月”应声而出。这招本是防御性音波,此刻却因陆家血脉的刺激化作斩断因果的利刃,将十三道阁主残魂与她的联系生生撕裂。她看见拟态巨舰的“心脏”出现裂纹,而真正的青铜巨舰,正借着这短暂的空隙展开量子屏障,将归墟核心的冰层纳入保护范围。
“最后一式,龙吟九霄!”秦昭月将陆明洲护在身后,玉箫吹出的音波首次完全化作金龙形态。龙首所过之处,拟态巨舰的共生之核碎片如积雪消融,而巨舰甲板上的十万冰棺,竟在金龙光芒中缓缓转向,棺中“自己”的双手交叉于胸前,做出与初代阁主相同的结印手势。
当金龙撞碎拟态巨舰的核心时,整个归墟海眼突然陷入寂静。秦昭月看着舷窗外漂浮的齿轮残骸,发现每片齿轮上都刻着相同的字:“第九次轮回,归墟之眼终将觉醒。”
“月奴,你看。”陆明洲指着星图台中央的凹槽,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一具青铜小棺,棺盖上刻着与她 identical 的面容,“这是初代阁主留给你的东西,机械司的人说,只有启动过终极形态的人才能看见。”
她颤抖着打开小棺,里面躺着半块共生之核,以及一张浸着灵脉荧光的帛书。展开的瞬间,无数画面涌入脑海:三百年前初代阁主与归墟之龙签订契约,用自己的轮回转世换取玄渊阁的永生;百年前陆家为破血咒,将血脉融入共生仪式;还有那个暴雨夜的灭门真相——根本不是面具人所说的共生仪式,而是初代阁主的转世即将觉醒,现任阁主为阻止轮回而引发的杀戮。
“原来我们一直在重复她的轮回。”秦昭月看着冰棺中与自己相同的女子,终于明白为何每次使用《碧海潮生诀》,额间刺青就会加深,“明洲,陆家血脉不是祭品,是解开轮回的钥匙。”
舰身突然再次震动,只是这次的震动带着某种共鸣般的韵律。秦昭月透过龙头眼眶望去,只见归墟核心的冰层已完全崩裂,露出中央悬浮的青铜祭坛,祭坛上躺着的女子,竟与她此刻的容貌分毫不差,只是额间刺青已蔓延至整侧脸庞,形成归墟之龙的鳞片纹路。
“那是初代阁主的本体。”苏挽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机械义眼已重新装好,“她在等你,等新一任的归墟之眼,来决定玄渊阁的命运——是继续困在轮回里,还是斩断共生仪式,让所有人获得解脱。”
秦昭月握紧手中的半块共生之核,感受着它与心核密钥的共鸣。她知道,真正的抉择还在前方:若启动归墟之龙的终极形态,或许能摧毁初代阁主的本体,终结百年轮回;但若失败,整个归墟灵脉网络将彻底暴走,东海万千生灵都将成为共生仪式的祭品。
“明洲,陪我去甲板。”她扶起陆明洲,看着他胸口仍在渗血的伤口,突然想起小时候在海边练剑的场景。那时他总说她的箫声像海妖的歌声,而她总笑他的剑招像醉汉舞棍,却不知从何时起,彼此的命运早已在归墟灵脉中缠绕成结。
巨舰甲板的海风带着刺骨的寒意。秦昭月望着远处归墟核心的青铜祭坛,潮生金瞳中倒映着初代阁主的身影。玉箫突然在掌心发烫,《碧海潮生诀》的第九阙“龙吟九霄”不自觉地在指尖流转——这一次,她不知道吹出的究竟是终结的号角,还是新轮回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