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幽深,火把摇曳的光影中,蔡昭姬的裙裾如蝶翼轻颤。展昭将染血的密道图塞入周焕手中,肋间箭伤渗出的血珠浸透布条,在玄衣上洇出暗色花纹。
“带蔡师与小姐从南门出,沿途暗桩已备好车马,顺着城门出去直奔虎牢关,务必亲手托付给玄德公。”他声音嘶哑,却字字如铁,“遇西凉军盘查,便说奉贾文和之命护送太学典籍。”
蔡邕苍老的手忽然攥住他腰间残玉,玉上“君子不器”的刻痕已模糊不清:“君复,这把火烧尽汉家宫阙,你待如何自处?”
展昭轻笑一声,火光在眸中跳跃:“师父曾说,仓颉造字时天雨粟、鬼夜哭——今日弟子效法先贤,以火为笔,在这浊世写下新章。”
蔡昭姬忽地扯断焦尾琴弦,将染血的琴弦搭上他手腕:“江南的雨,等不到抚琴人便不落。”
“昭姬,这把火若烧不尽污浊,玄德公便是下一簇火种。”展昭将焦尾琴递到少女手中。蔡文姬的指尖触到他掌心血痂,忽然拽住他的袖口,嗓音被烟熏得沙哑:“当年你说要教我观星……”
“待江南烟雨落满焦尾琴时。”展昭掰开她的手指,力道大得在她腕间留下红痕。说罢决然转身,琴匣撞在石壁上发出空响。
老陈望着密道尽头渐熄的火光,“您这火若烧过头,咱们可就真成董贼同党了。先生这出火中取栗,怕是要烧穿阎王账本。”
疼痛感灼烧着展昭的五脏六腑,深吸了一口气,对着老陈咧嘴一笑,“老陈,接下来你怕是要舍命陪君子了。”
展昭踢翻街边酒坛,琥珀色的液体蜿蜒成火蛇,舔舐着朱雀大街的青石板:“董卓的火会烧尽人心,我的火要烧出个公道——烧三天是炼狱,烧一夜便是涅盘。”话音未落,远处牌坊轰然倒塌,火星如红莲绽放在夜空中,惊起一群黑鸦掠过燃烧的飞檐。
朱雀大街已成火蟒巢穴,十丈外,暗桩架起竹制水龙,浑浊的洛河水泼向民居茅顶,蒸腾的白雾里传来婴啼。
“粮仓火油掺了硫磺,烧足两个时辰便会自熄。”展昭挥剑斩断缠住老妇的幔帐,将她推给奔来的货郎,“带人去开太仓地窖,分完米粮立刻炸塌甬道!”
话音刚落,武库方向传来震天巨响,三百桶火油同时爆燃,火浪将半条街的屋脊掀上夜空。展昭戴上西凉军的玄铁面甲,逆着逃难的人潮疾行。老陈挥刀劈开坠落的横梁,热风卷着哭喊灌入耳膜。
十步外的瓦砾堆下,女童攥着半截拨浪鼓,琉璃珠子在火中炸裂成星。展昭踹开燃烧的房梁,后背铠甲被火舌舔得发烫,铁片烙在皮肉上滋滋作响。暗桩王五从浓烟中钻出,肩头扛着昏迷的老妪,脸被熏得焦黑:“水龙队已控制延庆坊!”
“带她们走永宁门密道。”展昭将女童塞进王五怀中,袖中滑出半块古符,“告诉徐岩,卯时三刻开东水门。”女童忽然抓住他的护腕,炭黑的小手在玄甲上留下指印:“神仙哥哥会来救阿娘吗?”
老陈噗嗤笑出声,刀尖挑飞一支流箭:“这妮子眼神倒毒,就是您这是当菩萨还是反贼?”展昭扯下面甲,露出被烟灰染黑的脸:“当菩萨可救不了乱世。”说罢扬手掷出火折,粮仓方向腾起冲天烈焰,正好截断西凉军追兵的去路。
大喝一声“走”,伴随着漫天烟火朝着皇宫尚书台方向快速移动着。
尚书台前,贾诩的青衫缀满火星,手中卦钱已熔成铜饼。展昭的剑锋挑开坠落的幕布,露出其下完整的《西凉布防图》。
“文和先生可知,火分三种?”展昭踢开滚烫的漆案,“董卓之火焚身,诸侯之火焚心,而在下这把火——”他剑尖轻点布防图,“专焚枷锁。”
贾诩袖中弩箭机栝轻响,却见四周梁柱轰然倾倒,露出暗处二十张劲弩。他忽地轻笑,抬脚碾碎卦钱:“坎卦变离,火水未济……刘玄德治下,可缺个观星台?”
“先生若要观星,何不去泰山?”展昭抛来沾血的洛阳布防图,“那里离天更近,看得清人心。”
西风骤起,卷着燃烧的书卷残页掠过贾诩肩头。他退入阴影前最后瞥了眼展昭腰间的残玉,低语随风散入火海:“北门亥时换防。”
展昭没有任何表态,就这么维持着姿势直到贾诩的身影彻底消失,用力握紧拳头,知道自己算是赢了半筹,不需要毒士归心,只要对刘备感兴趣就够了,董卓必亡,下一步便是如何利益最大化,将刘备的属地定在泰山郡以及整个兖州,是展昭诸侯之战的重要一步,若是刘备此后顺利接管兖州,贾诩不管是否效忠,也一定会去看看。只不过贾诩比展昭想的还要果断。
如今只需要再去一个地方,自己也算是多年筹划就没有白费。
北宫残垣下,皇家私库的铁门被气浪掀翻,老陈踹开扭曲的铜锁,惊呼被浓烟呛成咳嗽:“乖乖!十架八牛弩!这金银珠宝也太多了!”展昭抹去铁箱上的封泥,幽州暗桩标记赫然在目——徐岩竟将武库重器偷梁换柱三年有余。
\"这是要给玄德公备嫁妆呐!\"老陈咧着嘴翻开军械图册,突然僵住。泛黄的绢布间滑落半幅血书,正是王允串联士族的密信名单。展昭就着火光细看,指尖在\"袁氏\"二字上重重一按。
“袁本初要的何止是盟主之位,那袁槐死的不冤...”
宫墙外传来赤兔马的嘶鸣,哨声大响,老陈护着展昭向着内殿移动,那外面的吕奉先似乎被什么绊住了脚步,没有来得及直接闯入。
皇宫主殿的鎏金穹顶轰然坍塌,火龙顺着蟠龙柱盘旋而上,将“受命于天”的匾额吞入腹中。展昭倚着焦黑的梁柱喘息,手中残玉滚烫如烙铁。老陈在十步外挥舞图册:“找到暗道了!”而展昭的瞳孔里,正映出冲天烈焰中游走的金色符文,隐隐出现的黑龙轮廓让展昭的眼中闪烁着兴奋。
幽州方向的夜空亮起三盏天灯,与北斗七星遥相呼应。展昭将残玉按在胸口,喃喃自语:“师父,您说的‘道’……弟子似乎摸到门槛了。”火借风势吞噬最后一片宫墙,将他的身影吞入血色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