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嘶呜……
马蹄声渐渐减弱,取而代之的是马儿的嘶鸣声,仿佛在骄傲地宣告着他们的抵达。
车夫轻抚着马,夸赞它一路辛苦,随后转头对乘客说道:
“这里就是帝国的首都,皇冠城。”
“多谢。你车技精湛,多亏了你,我一路上都很舒服。”
“您过奖了。”
这孩子是早熟吗?
这位乘客的说话方式有些与众不同。
他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吗?还是说,这是来自远高于自己这样平民阶层的世界的礼仪?车夫无从得知。
然而,有一点是肯定的:眼前这位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是一位武术高手。
车夫并非是那种隐藏身份的剑术大师,所以才能看出这一点。
只是在旅途中,他看到这位乘客露了一手高超的功夫,这才意识到的。
一头莽撞的野猪突然冲到了行驶的马车前。
原本坐在车厢里的乘客,瞬间如爆炸般向前一跃。
只见他双臂一挥,野猪便被弹飞出去,几乎是垂直地在空中翻滚着。
车夫惊呆了。
“精通武术之人的动作,就像魔法一样。” 车夫常去的酒馆里,有个常客几乎每天都会这么说。
要不是听了那个退役醉酒骑士讲的那些烦人的故事,车夫可能会把这位乘客错当成巫师。
如此年纪就有这般身手,倘若真是如此,无论他选择怎样的道路,都不难想象。
不久之后,他的名字就会在皇冠城众人的口中传颂。
首都的居民总是热衷于英雄事迹。
想必这就是为什么那个奇怪的 “纯洁骑士” 之类的女人也如此受欢迎。
等这位乘客的名字和绰号在首都传开时,车夫喝酒时就能多一份下酒菜了。
曾经,我拉过一位神秘的年轻乘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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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
恩弗斯感到左臂传来一阵剧痛,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在来这儿的路上击退野猪时,他受了些伤。
不过,既然他自信满满地挺身而出,就不想表现出任何软弱的迹象。
所以,他甚至都没停下来做些基本的急救处理,在车夫面前装作若无其事。
或许当时用 “点火” 技能,而不是尝试 “移花接木” 会更明智些。
他在施展精细动作方面仍欠火候,但后悔也无法治愈伤口,所以恩弗斯选择把这当作又一次练习的机会。
这座首都和他记忆中的样子不太一样了。
主街道宽阔得足以让任何旁观者惊叹,间隔均匀地排列着魔法灯。
世界上其他地方无法比拟的先进供水和排水系统,倒是没什么变化。
帝国的首都,皇冠城,依旧是最先进的。
那么,到底是什么变了呢?
最明显的,是卫生状况不同了。
过去,随便往哪条不起眼的小巷里瞥一眼,都能看到血迹或呕吐物的痕迹 ── 这显然是暴力的证据。
即使在繁华的帝国首都,也总是存在阴暗面,而生活在光明中的人们对这些迹象往往视而不见。
父母们会把孩子从偏僻的小巷拉走,让他们保证再也不去那里。
现在,恩弗斯漫步在这样的小巷中,却找不到这样的痕迹了。
“好干净……”
他听说二皇子伊里德·克劳恩非常关心平民的福祉。
这是他的功劳吗?
虽然城市的深处可能仍然危险,但至少普通市民居住的区域看起来很安全。
这里变得更适宜居住了。
恩弗斯环顾着皇冠城,重温着旧日的回忆,既然他是时隔许久才回来,想着至少得带些礼物。
罗迪厄斯大哥真的很讨厌甜食。
每当口粮包里有甜饼干时,他就会抱怨说只有小女孩才喜欢,还嘟囔着为了获取足够的热量才不得不吃。
所以恩弗斯打算买些硬饼干 ── 平淡无味的那种,而不是甜的。
他记得这附近有一家店,专门为那些艰难求生的冒险者和雇佣兵大量制作无味的硬饼干……
“……到处都找不到。”
是店铺搬走了吗?还是他走错路了?恩弗斯扫视着周围,想找个当地人问问路。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个场景引起了他的注意。
在一家甜品咖啡馆敞开的二楼阳台上,两位美丽的女子正享受着惬意的时光。
“嘿,晓宣,这个超好吃。”
“你就喜欢任何裹满糖的东西。我不喜欢,因为太腻了,每吃一口都感觉腰间的肉在变多。”
尽管她嘴上抱怨着,但手中的叉子却不停地把蛋糕往嘴里送,一刻也没停。
“哎呀,晓宣,担心你的腰围啊?骗人,我看你就是在逗我!你这么苗条…… 来,让我看看。”
“……别想摸就摸我衣服里面!”
其中一位女子身材娇小,有着粉中带红的头发,眼睛像红宝石一样闪闪发光。
她正过分亲昵地向对面的同伴靠过去。
另一位女子有着垂至腰间的飘逸朱红色长发,眼睛像狐狸一样。
她周身还散发着一种奇特的冷冽气息,吸引了恩弗斯的目光。
这并非出于浪漫的兴趣 ── 他的心早已有所属。
也不仅仅是对异性的好奇。
而是更…… 有某种别的东西让他感兴趣。
于是,恩弗斯决定向她们问路。
他在阳台下提高声音,向这两位女子喊道:
“那边的两位!我想问下路!”
“……又来了。不好意思,我和金露露对爱情、友情、一起用餐,或者和 ──”
那位朱红色头发的女子转过身来,明显很不耐烦,准备赶走又一个假装问路来搭讪的男人,然后……
“……!!”
她惊讶得几乎跳了三厘米高,然后迅速转过头,捂住了脸。
她的心像鼓一样怦怦直跳,冷汗开始从皮肤上冒出来。
恩弗斯·雷德本 ── 多年前,她亲手将其逐出家族的弟弟。
虽然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但她不可能认不出他的脸。
毕竟他们是姐(兄)弟。
她听说他在学院过得很好,那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冷静,深呼吸。
他不可能认出她的。
罗迪厄斯利用羽化的神奇力量彻底改变了自己的模样。
他绝对不可能就这样认出她来。
但万一那百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发生了……
罗迪厄斯可怜的灵魂就要社会性死亡了。
金露露看到突然转过身去的罗迪厄斯,歪着头。
她向来擅长赶走那些想搭讪的男人,今天怎么如此慌乱?
“呃,晓宣,怎么了?你噎着了吗?我给你拿点水?”
“……别 ,我…我们快走吧。”
“为什么,怎么了?如果你不喜欢他,我把他揍一顿赶走?”
“不用了,没事。就…… 就请你别动。”
“我有爱人了,所以别担心!我真的只是问路。你们知道以前在这前面的巨鲸王面包店怎么了吗?”
“……”
深呼吸。稳住。
罗迪厄斯好不容易才让自己冷静下来,决定赶紧提供准确信息。
她希望在弟弟起疑之前,把这个久别重逢的弟弟打发走。
“巨鲸王面包店和佣兵公会达成了正式协议…… 搬到公会旁边去了,先生。”
“原来如此。我离开这里很久了,这次回来,想给多年未见的哥哥带个礼物,所以才在找这家店。感谢你提供的信息。”
“……不,不,不用客气。不用谢。咳……”
为了不被认出来,她真的得模仿年轻小姐的说话方式吗?每说一秒这样的话,她都感觉像事后贤者时间一样难受,但这样说话总比被认出来好。
看到这一幕,金露露眼中燃起了嫉妒之火。
她敏锐的头脑迅速理清了状况:
1. 欧晓宣现在很惊慌失措。
2. 她第一次看到这个男孩时,就转过身脸红了。
3. 她开始用一种以前宁愿死也不会用的温柔、娇柔的语气说话。
对金露露来说,这些都是明显的信号……
这不是绿灯,而是刺眼的红灯。
她绝不能让这个皮肤黝黑、朱红色头发的恶霸把她的晓宣抢走。
欧晓宣和金露露一直维持着纯洁的关系。
一方察觉到了却没有行动,另一方则浑然不觉且同样害羞。
要是问他们进展到什么程度了,答案是他们只在一个雨天牵过手,手指交缠在一起。
但现在出现了外部威胁,金露露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占有欲。
是时候勇敢一回了。
“喂,你!”
“……你在跟我说话?”
“对,就是你!晓宣是我的,你别想打主意!我把话挑明了……!!”
就像领地意识极强的野兽在宣示主权一样,金露露抓住欧晓宣的手腕,把她拉近,将脸埋进晓宣的脖子。
“啊 ── 等等,金露露!喂……!!”
啵。
她嘴唇未张,只是用力一吸,在她脖子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吻痕。
欧晓宣震惊得感觉像被锤子砸了脑袋,困惑地扭动着身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欧晓宣第一次经历这种身体上的侵犯,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亲亲亲亲亲亲。”
“不 ── 不,停下……!!”
“……”
站在几米开外目睹这一幕的恩弗斯,得出结论:皇冠城如今的风气确实开放多了。
他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嗯,祝你们享受美好的爱情。我就不打扰了。”
“我说了停下,金露露……!!”
“说 ── 说你只爱我!”
“……”
他迅速逃离了这个百合之花绽放的场景。
随后,恩弗斯前往佣兵公会大楼,成功买到了他一直在找的硬饼干。
在那里,他还挑选了一把匕首和一瓶酒。
如果有机会,他想和罗迪厄斯大哥喝上一杯,坦诚地聊一聊。
他继续走着。
当他离宅邸越来越近时,一股沉重的阴霾笼罩了他的心。
旧伤复发,他脑海中的天空变得漆黑一片。
但即使是最黑暗的夜晚,月亮也必定会升起。
恩弗斯的步伐没有丝毫犹豫。
经过一条漫长而曲折的道路,他来到了宅邸前。
雷德本家族的宅邸一点都没变,屋顶上的旗帜飘扬,花园里玫瑰盛开,大门前站着一名守卫。
“今天没安排接待访客。你是谁?”
“我是恩弗斯·雷德本。我流淌着雷德本家族的血液,有权进入。”
守卫眼中充满了轻蔑。
“少爷…… 恩弗斯。现在我认出你了。就你这连魔力都无法正常掌控的身体,你真以为你有这个权利?”
“……”
“你像一条病狗一样跑了,就该一直那样活着。就这么回来,只能证明你不要脸。就这么回来,只能证明你不要脸。”
叮。
守卫把一枚金币扔在地上。
“你要是来要钱的,拿上这个赶紧走。少爷。雷德本公爵家族容不下无能之辈。”
“……哈。”
没错,就是这样的地方。
恩弗斯弯下腰去捡金币。
但就在他伸手去拿的时候,守卫的靴子踩了下来,把他的手压在地上。
在他低垂的脑袋上方,他能听到嘲讽的笑声。
在这里,仅仅有家族血脉是不足以赢得尊重的。
力量,以及凭借这份力量为家族做出的贡献,才是衡量地位的真正标准。
邪教也是如此,他听说邪教严格遵循强者为尊的法则。
“既然如此,该低头的是你。”
“嗯?”
“守卫是家族的门面。你玩忽职守,侮辱访客,给雷德本家族蒙羞。而且……”
嘎吱。
被压住的手开始向上移动,缓慢却坚定,那只靴子被抬了起来。
守卫大惊失色,用尽全身力气往下踩,但即便如此,恩弗斯的手依旧在上升。
接着,刹那间。
砰 ──!
天翻地覆。
一切发生在转瞬之间。
守卫的整个身体在空中扭曲,他的双腿向上乱蹬,脑袋向下栽去。
他根本不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武术,他只隐约感觉到自己的力量被反过来对付自己了。
守卫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恩弗斯的一脚已经重重地踹在了他脸上。
啪 ──!哐 ──!
在一股惊人的力量推动下,守卫撞穿了雷德本家族的大门。
嘎吱。
破碎的大门摇晃着,发出痛苦的呻吟。
“我比你强,所以你是不是该低头?下人。”
穿过破碎的大门,恩弗斯·雷德本,即南宫青辉,自信地走了进去。
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