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教授的实验室弥漫着刺鼻的福尔马林气味。我盯着显微镜里那片被染成蓝色的细胞样本，喉咙发紧：\"这真是我的dNA？\"
\"第7号染色体长臂异常。\"张教授调出基因图谱，红色标记像警报灯般闪烁，\"这里嵌入了约200个外源碱基对。\"
窗外暴雨倾盆，闪电照亮了浸泡在标本罐里的奇怪生物——长着兔耳的猴子，带有鳞片的小狗。十年前我初来实验室打工时，张教授说这些都是基因突变导致的畸形胎。
现在我知道他在撒谎。
\"1995年启动的'启明计划'。\"张教授摘下滑到鼻尖的老花镜，\"军方背景，目的是将动物特性植入人类基因，创造超级士兵。\"
他点开一段模糊视频：白色房间里，十二个赤身裸体的小孩排队接受注射。我一眼认出那个总缩在角落的瘦小身影——六岁的我。
\"你是7号样本，植入了雪貂基因。\"张教授声音发颤，\"所以体温低、柔韧性超常，还继承了雪貂的夜视能力。\"
我猛地站起，撞翻了标本架。玻璃罐在地上炸裂，畸形胎儿在液体中微微抽搐。
\"不可能！我在福利院长大，有档案可查！\"
\"阳光福利院是项目掩护。\"张教授调出一份标着\"绝密\"的文件，\"2001年实验中止，你们被分散寄养。方晴是当年负责基因剪接的赵博士助手，现在Genewell买断了所有研究数据。\"
手机突然震动。林萱发来一张Genewell日内瓦总部的平面图，附言：「查查地下三层」
\"她怎么...\"我心跳加速。
\"早该告诉你。\"张教授苦笑，\"林小姐三个月前就找我调查你的体检异常。那丫头可比你想象的敏锐得多。\"
雨点砸在玻璃上像无数小拳头。我想起林萱偷偷翻看我医疗记录的样子，想起她藏在抽屉里的抗抑郁药——原来不是因为工作压力。
\"其他实验体呢？\"
\"死了六个，剩下五个...\"张教授突然噤声。实验室的门无声滑开，两个穿白大褂的男人站在门口，胸牌上印着Genewell的logo。
\"欢先生，方博士请您共进晚餐。\"高个子的声音像机器人。
我后退半步，手摸向解剖台的手术刀：\"告诉她我没空。\"
\"由不得您。\"矮个子亮出注射器，\"方博士说，如果您提到'雪貂'或'夜视'，就采取强制措施。\"
刀光闪过。我没想到自己能把手术刀掷得那么准——直插高个子的肩膀。趁他们慌乱时，我从后窗翻出，落在消防梯上。
雨水模糊了视线，但我仍能看清五十米外巷口的黑色轿车。这种夜视能力原来不是天生的。
狂奔三条街后，我躲进24小时洗衣店。颤抖着拨通林萱电话，却转入语音信箱。
\"听着，不管你在哪，立刻离开！Genewell的人正在...\"话没说完，洗衣店玻璃门映出三个黑影。我钻进正在运转的烘干机间隙，闻到一股甜腻气味——是麻醉气体。
最后的意识里，我看到自己蜷缩在金属台上的样子，和那张老照片里一模一样。
醒来时，刺眼的白光让我本能地蜷缩。手腕被金属环固定，头顶的监控摄像头闪着红光。
\"欢迎回家，7号。\"方晴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墙壁变成透明显示屏，播放着我小时候的实验录像：被关在迷宫里测试方向感，浸泡在冰水中测量耐寒性。
\"你们对我做了什么？\"我挣扎着，金属环勒进皮肉。
\"不是'我们'，是你自己。\"方晴从阴影中走出，白大褂下摆沾着可疑的褐色污渍，\"你和其他样本不一样，主动吸收了雪貂基因链。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她点击遥控器，墙面显示出一段dNA双螺旋模型。其中一段闪着诡异的蓝光，像有生命般蠕动。
\"进化奇迹。\"她痴迷地抚摸屏幕，\"可惜其他样本都出现排异反应。3号长出了鳃却无法呼吸，9号获得猫科夜视能力却患上日光性皮炎...\"
\"变态！\"我怒吼，\"那些是孩子！\"
\"是伟大的先驱。\"她突然掐住我下巴，\"而你，将是第一个完成体。知道为什么选雪貂基因吗？它们有动物界最完美的免疫系统。\"
她按下某个按钮，天花板降下针管阵列。我拼命挣扎，听到左腕金属环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这力量不像是人类的。
\"别费劲了。\"方晴后退几步，\"完成最终注射后，你会感谢我的。想象一下，永远不会生病，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甚至可能...\"她压低声音，\"延长端粒体。\"
针尖离我眼球只有十公分时，警报突然响起。显示屏切换成监控画面：林萱穿着保洁制服，正用门卡刷开走廊尽头的安全门。
\"拦住她！\"方晴对着对讲机尖叫。
画面里，两个警卫扑向林萱。她转身的姿势很怪异，接着最前面的警卫突然抽搐倒地。我这才看清她手上戴着那枚我送的玫瑰金戒指——现在正冒着蓝色电光。
\"臭丫头！\"方晴暴怒地敲击控制台，\"启动二级防护！\"
趁她分神，我使出全身力气拽左手。伴随着剧痛和皮肤撕裂声，金属环终于变形到足以抽出手腕。鲜血淋漓的手抓起掉落的针管，狠狠扎进方晴脖子。
她惊愕地瞪大眼睛，踉跄几步撞在控制台上。所有显示屏同时闪烁，某个机械女声开始倒计时：\"自毁程序启动，剩余时间300秒...\"
我挣脱剩余束缚冲向门口。走廊里警报灯旋转，远处传来打斗声。拐角处，林萱正被第三个警卫按在墙上。
\"欢喜！蹲下！\"她大喊。
我条件反射般伏低身体。警卫头顶的灭火装置突然爆开，高压水雾中闪过一道蓝光——林萱的电击戒指直接按在了对方颈动脉上。
\"走！\"她抓住我流血的手腕。我们撞开紧急出口时，整栋建筑开始震动。
地下车库像迷宫，但某种直觉指引着我左拐右拐。林萱惊讶地看着我在没有任何标志的地方准确找到出口：\"你怎么...\"
\"不知道。\"我喘着气，\"就像脑子里有张地图。\"
她的电动车停在消防栓旁边。我们刚冲上车，身后传来沉闷的爆炸声。气浪掀起的灰尘中，林萱的侧脸沾着血迹和汗水，却美得惊心动魄。
\"Genewell在伦敦也有实验室。\"她猛打方向盘，\"我爸的调令是他们运作的，想把我支开。\"
电动车在窄巷里漂移。我盯着她颤抖的睫毛：\"为什么回来？\"
\"笨蛋。\"她声音哽咽，\"当然是因为...\"
刺耳的刹车声打断了她。前方路口，三辆黑色SUV堵死了去路。林萱立刻倒车，却发现后方也有车灯逼近。
\"戒指还能用吗？\"我低声问。
她摇头：\"电量耗尽了。\"
穿防弹衣的特勤人员呈扇形包围过来。我握紧林萱的手，突然注意到她无名指上有一圈浅色痕迹——婚戒不是摘了，只是换到了右手。
\"听着。\"我快速耳语，\"我数到三，你往右边那家便利店跑，他们目标是我...\"
\"休想！\"她指甲掐进我手心，\"这次别想甩开我！\"
领头的特勤举起某种发射器。我本能地把林萱护在身下，却听到一声熟悉的犬吠。
一辆改装面包车撞开路障急刹在我们面前。车门哗啦拉开，球球叼着防暴喷雾率先跳下来，后面跟着举着灭火器的张教授和...王董？
\"上车！\"王董挥舞高尔夫球杆砸碎最近的车窗，\"老子最恨欺负我干女儿的王八蛋！\"
混乱中，我们滚进车厢。球球兴奋地舔着我流血的手腕，而林萱正用急救包给我包扎。面包车冲出路障时，张教授从保温箱里取出一管蓝色药剂。
\"暂时抑制剂。\"他推高我袖子，\"能延缓基因表达速度。\"
针头刺入静脉的瞬间，我眼前闪过无数碎片：雪白的实验室，戴着口罩的大手，还有玻璃后面那双和我一模一样的眼睛...
\"还有一个存活样本。\"我抓住张教授的手腕，\"对不对？视频里有十二个孩子，你只说死了六个。\"
老人与王董交换了个眼神。林萱突然调平手机：\"是不是这个人？\"
照片里是个戴渔夫帽的年轻男人，正在伦敦塔桥下喂鸽子。放大后能看到他耳后有和我一样的淡青色胎记——月牙形，像枚小小的指纹。
\"11号样本。\"张教授声音发抖，\"植入了游隼基因。他两年前就该死了，但我们的线人上周拍到了这张照片。\"
面包车驶入隧道，黑暗笼罩了一切。我感到林萱的手指与我十指相扣，她的心跳通过相贴的皮肤传来，比任何言语都真实。
\"去伦敦。\"我对她说，也是对所有人说，\"找最后一个'家人'。\"
球球把湿漉漉的鼻子拱进我们交握的手心。窗外，警笛声由远及近，而更危险的猎手可能早已潜伏在黑暗中。但此刻，我第一次看清了自己的道路——不是作为实验体7号，不是作为宠物店老板欢喜，而是作为林萱选择并肩作战的爱人。
隧道尽头的光越来越亮。我眯起眼，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瞳孔正在像猫科动物那样竖直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