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些时候,昭昭有些玩累了,看着精神不佳,贺桑宁便提前结束了这趟游乐园之旅。
到家时,意外看到已经回来的霍景舟。
男人这会儿正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敲击着电脑。
他目光专注,白色衬衣的袖子卷到臂弯处,一派商业精英的架势。
居然没出门,陪他初恋情人和便宜儿子?
这有点出乎贺桑宁的意料。
不过,她没打算理会。
两人白天刚闹得不愉快,她实在没和他说话的欲望,只是倒了杯温水,准备喂给昭昭喝。
期间,她脑海中难免又想起那份离婚协议。
这男人到底看过了没有?
为什么一直拖着,迟迟不给答复???
在她拧眉思忖时,霍景舟不知道什么时候抬起头,看向坐在沙发上的昭昭。
昭昭瞧见,下意识问候了句,“爹地……”
霍景舟微微颔首,问她,“下午去了哪里?吃过东西了吗?”
昭昭如实回答,“去玩……妈咪和干妈一起……吃了蛋糕和饭饭……”
霍景舟淡淡‘嗯’了一声,随手递过旁边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送给你的,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昭昭怯怯地看过去……
只见盒子上,印着她最喜欢的粉色小狐狸。
小幼崽对这个,根本没有任何抵抗力,立马就好奇接过来,动手打开。
贺桑宁看到,下意识想去阻拦。
她已经被搞怕了。
担心这又是沈灵溪的儿子,假借送礼物的借口,在里面使坏、做手脚。
不过,昭昭的手,难得比她快一次。
盒子很快被打开了,里面没整人的东西,倒是放着一个精美的小狐狸发卡。
上面还镶了碎钻,闪闪发亮,非常好看。
昭昭只看了一眼,就喜欢上,拿出来时,爱不释手地捧在手心,来回观赏。
贺桑宁神色淡淡,并没有因为霍景舟这举动,而感到喜悦。
先给大棒,再给一颗甜枣的道理,昭昭不懂。
霍景舟也是算准了这点,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漠视昭昭!
可她懂!
这男人送发卡,或许只是想为下午冷待昭昭的行为,找一个心安的理由!
贺桑宁目光很冷,几步走到女儿跟前,说道:“宝贝,妈咪带你上楼去洗澡好吗,下午去游乐园,流了很多汗,身上都臭臭的了,咱们回房洗香香。”
昭昭这会儿正在兴头上,自然不会有意见。
她本来就爱干净,一听到自己臭臭的,更是迫不及待,伸出白嫩嫩的胳膊。
贺桑宁顺势将小团子抱起来,转身就走。
霍景舟皱着眉,在身后看她背影,神情充满了不悦。
当晚,给昭昭洗完澡后,贺桑宁就没再下楼。
关于霍景舟的动向,她也没去关注。
第二天早上,她洗漱完,带小幼崽下楼吃早餐,倒是在餐桌上,看到了霍景舟。
男人今天穿了一身黑。
高级质感的黑衬衫,配西装,扣子扣得一丝不苟,将本就冷酷的气场,衬得越发无情和冷肃。
贺桑宁本来没想多看,可目光还是被他胸前佩戴的白花吸引。
这……是奶奶葬礼那天的穿戴!
霍景舟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淡淡开口,“吃完早餐准备一下,今天是奶奶的三七,得回去老宅祭拜。”
经他这么一提醒,贺桑宁才记起这事儿。
这些天,被太多烦心事折磨得心力交瘁,她竟忘了如此重要的日子!
心中愧疚之余,自然也就没拒绝霍景舟的要求。
她该去一趟的……
葬礼那天,没能送奶奶最后一程,是她最大的遗憾。
如今已经准备和霍景舟离婚,说什么都得去看一眼,道个别!
早餐后,贺桑宁换了套黑色装束,便带着昭昭,随霍景舟去了老宅。
抵达时,霍家其余人皆已到场。
宋青荷和霍正仁夫妻俩,站在首位,旁边是霍行远。
三人看到贺桑宁时,眼神都很淡。
其他族人更不用说,基本没一个瞧得起她的。
这要是换做以前,贺桑宁定会低眉顺眼、默默忍受,甚至陪着笑脸,礼貌问候长辈。
可现在,她没兴趣热脸去贴冷屁股,直接无视了那些人,目光只装得下祠堂里,霍老太太的牌位和照片。
贺桑宁一看到上面的人,瞬间就红了眼眶。
照片上的奶奶,笑得异常慈祥,一头银丝烫成复古卷,非常漂亮,身上还穿着旗袍,戴着珍珠耳环和项链,气质端庄优雅。
一双眼睛,并未被岁月侵蚀,显得格外柔和,如同一汪泉水。
曾经,奶奶就是用这双眸,疼爱地看着自己和昭昭。
“阿宁能嫁来霍家,是我们霍家的福气。”
“今天去逛街,看到这些衣服,觉得阿宁穿,一定会很好看,就让人全都买来了!”
“这几个包,是最新款,配之前买给阿宁的那些衣服,刚刚好。”
“我们昭昭宝贝,是落入人间的小天使,只是在下凡的路上,受到惊吓,才会关闭心门,只要我们好好爱她、呵护她,她定会很快好。”
“奶奶以后,把名下所有的钱和产业,都留给阿宁和昭昭宝贝好了!”
“我走后,我们阿宁和昭昭要是被人欺负,可怎么办啊……”
往事忽然如泉涌。
和奶奶相处的每一个画面,还有她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剧烈地冲击着贺桑宁的脑海。
她情绪瞬间绷不住,泪水汹涌而下。
等进了祠堂后,立刻跪在老太太的牌位前,久久无法平静。
要是奶奶还在……该有多好?
要是她还在,自己和昭昭,就不会被人这般欺凌……
霍景舟跪在贺桑宁身侧,自然也看到她激动的情绪,眼眸略微意外了下,并没说什么,只是沉默地进行跪拜。
一旁的小昭昭,看到妈咪哭得这样伤心,反倒有些担忧,很乖地抬起小手,默默给她擦眼泪。
贺桑宁哭得停不下来。
小幼崽见状,瞬间被感染,眼底也泛起泪花,鼻尖通红,小嘴抿着,也跟着哭。
也不知过了多久,祭拜终于完成,贺桑宁情绪也终于平静了一些。
她拉着昭昭率先站起身。
霍景舟后一步跟着起来。
结果还没来得及站稳,就‘扑通’一下,又跪了回去。
贺桑宁怔了怔,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男人形象素来矜贵沉稳,很少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霍景舟拧着眉,神情似有几分懊恼,许久,才冲她开口道:“腿,好像发作了。”
贺桑宁听到,下意识想去搀扶。
可手刚伸出去,就又顿住。
这是过去几年,对他太在意,太紧张,养成的习惯。
如今心已经对他没期望,肢体却还是遵循着本能,去做这种愚蠢的事。
贺桑宁强迫自己,把手撤回来。
霍景舟此时,明显有些难受,双腿因为跪拜太久的缘故,正发麻刺痛。
这情况,想凭借自己爬起来,基本不可能。
他原本还指望着,贺桑宁能来扶一把。
万万没想到,她把手收回去了!
霍景舟瞬间沉下脸,道:“贺桑宁,奶奶三七祭拜还没完,外面的族人都还等着,晚点有些流程,还得我来控场,你想看现场乱了套吗?”
贺桑宁手指不由一僵。
奶奶的葬礼,已经让她走得不安心了。
现在当着她灵位的面,她不想再那样。
迟疑了半晌,贺桑宁最终还是冷着脸,过去搀扶霍景舟。
男人起身的时候,将半个身子都依靠在她身上。
贺桑宁忍着心理不适,撑着他,到不远处的椅子上。
霍景舟一落座,就问贺桑宁,“你多久没为我针灸了?快一个月了吧?”
他语气顿了顿,眉眼敛去几分冷意,多了些许温和,“是不是忘了?”
贺桑宁听出他语气的转变,只是冷嗤一声,“霍总贵人多忘事,晚上经常‘忙’得不回家,这么快就忘了?”
几年前,她虽治好了霍景舟的腿,可每到阴雨天,还是会时不时地发作。
婚后,她隔几天,就会定期为他针灸一次,避免发作情况。
三年来,雷打不动,始终没松懈过。
结果沈灵溪一回来,他满心满眼都是对方,可曾记得自己一星半点的好?
霍景舟显然是忘记了。
他只知道,自己的腿此刻疼得厉害,当下忍不住催促贺桑宁,“别愣着了,快帮我治疗,你不是习惯随身携带针具吗?”
贺桑宁闻言,不为所动。
霍景舟皱起眉,直勾勾看着她,“怎么?你不乐意?”
贺桑宁与他对视,直言不讳,“是!我的确不乐意,所以,霍总不妨另请高明!”
霍景舟深邃的眸中,瞬间迸射出一抹冷意。
“贺桑宁!”
他咬牙,喊她的名字,脸庞上有隐忍疼痛的紧绷感。
贺桑宁不为所动。
昭昭刚才哭得厉害,这会儿刚从自己的情绪中缓过来。
她自然也看到霍景舟一脸痛苦的表情,以及他按着自己腿部的动作。
小幼崽明显是见过他这幅样子,便小心翼翼问,“爹地……腿……痛痛吗?”
霍景舟脸色有些白,额头冒着些许冷汗,微微点了下头。
昭昭小嘴里立刻念叨着,“痛痛,要扎针……才会飞走……”
说着,她扭头看向贺桑宁,“妈咪……”
贺桑宁看着女儿关切的眸子,心脏不免被狠狠拉扯了下。
在昭昭的感知里,她从来没意识到,她的爹地,对别的孩子,比对她好。
她打心眼里,还是会在意霍景舟。
可这男人呢?
所做的桩桩件件,都在伤害她……
贺桑宁牙都快咬碎了。
她真的不想,再为这种薄情的人医治!
可这时,管家过来提醒他们,“少爷,外面人都在等着祭拜老太太,您和少夫人得快点了,否则会耽后续的流程!”
霍景舟淡淡应了句,“知道了。”
贺桑宁不免看了眼奶奶的照片。
脑海中想起老人家弥留之际,说的一句话,“阿宁,奶奶走了后,要和景舟好好的……”
她闭了闭眼,终究还是动摇了。
抱歉,奶奶,您的要求,我做不到了。
这是最后一次,为他治疗,就当做是报答您多年护我的恩情!
贺桑宁重新睁开眼,去取来了针灸工具。
为霍景舟治疗时,她全程面无表情,下针的速度也很快,也不管霍景舟疼不疼,能不能忍受。
等时间一到,就拔了针,全程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