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哥华的深秋带着透骨的潮冷,叶无尘的白大褂袖口沾着细小的金粉 —— 那是今早为逝者描眉时,不小心混进胭脂的星砂残留。他盯着洗手池里的泡沫,看那些金粉在水流中聚散,恍惚又看见初雪趴在星砂核前的剪影,指尖掠过之处总会扬起细碎的光。
殓妆台的不锈钢表面映着他眼下的青黑,三年来第一次完整睡满八小时的记录,在昨夜被更衣室的渡魂令震颤打破。叶无尘捏紧化妆刷,刷毛蹭过逝者松弛的眼皮,突然想起初雪十三岁时第一次独立缝补记忆茧房,紧张到把银线缠在指尖的模样。
「叶师傅,这位爷爷手腕上的手链要取下吗?」林小婉举着串嵌有星砂的木质手链,绳结样式正是灵蝶族的「记忆锚点纹」。叶无尘的手指在触碰到星砂的瞬间微颤,那股熟悉的灵脉共振感像根细针扎进掌心,却被他用现世验尸官的专业语气掩盖:「用密封袋保存,随遗体一起火化。」
墙上的挂钟指向十点十七分,这个曾被初雪称为「星砂核最弱时区」的时刻,此刻只是现世殡仪馆平凡的上午。叶无尘调试着腮红的色号,发现自己下意识调出了程雪衣绣绷上的靛青色 —— 那种只有双界护道者才能分辨的、介于现世墨蓝与修仙界星砂紫之间的颜色。
林小婉在旁整理工具箱,金属碰撞声里混着她哼的流行歌曲,副歌部分竟改编自灵蝶族的安魂曲。叶无尘的渡魂令在储物柜发出几乎不可闻的嗡鸣,他突然想起初雪临终前说的「记忆会自己学会呼吸」,指甲不自觉掐进掌心,在消毒手套上留下月牙形的痕。
下午的解剖室带着福尔马林的刺鼻气味,叶无尘对着现世的验尸报告,却在逝者的胃内容物里发现修仙界灵蝶兰的花粉。这种本应无法在现世生长的植物,此刻正以暗砂般的色泽沉淀在试管底部,像极了初雪最后一次缝补茧房时,从暗砂核心取出的记忆种子。
「叶师傅,您看这花粉的结构,」林小婉举着载玻片凑近显微镜,「好像会自己排列成图案,像蝴蝶又像……」她的声音突然卡住,因为那些花粉正组成三蝶纹章的雏形 —— 初雪掌心纹的标志。
叶无尘猛地关掉解剖灯,黑暗中只有载玻片边缘泛着微光。他知道那不是现世的光学现象,而是残留的星砂在呼唤护道者的灵脉。当林小婉困惑地打开灯,看见师父正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将花粉扫进标本瓶,动作轻柔得如同当年为初雪修补破损的记忆茧房。
下班后的更衣间飘着夜雨的潮气,叶无尘解开白大褂时,现世殓妆师的工牌滑落,露出锁骨下方淡青色的蝶形胎记 —— 那是三年来第一次未被遮瑕膏完全覆盖。渡魂令的刀鞘在储物柜发出连续的轻响,像极了初雪小时候用锈针敲打星砂罐的节奏。
他取出刀鞘,发现刀柄的双生穗子不知何时被人缝上了引魂花的根须,银线交织出初雪的掌心纹缺口。手机在此时震动,墨涟漪的短信只有短短一行:「灵脉树年轮出现异常裂痕,和初雪墓碑上的针脚吻合。」附带的照片里,树纹的缺口处,隐约可见渡魂令的刀痕正在自主修复。
夜雨在殡仪馆的铁皮屋顶敲出细密的鼓点,叶无尘撑着褪色的黑伞,走向后院杂草丛生的花田。引魂花的残茎在风中摇晃,却有几株野菊开得格外旺盛,花瓣上凝结的水珠里,倒映着现世路灯与修仙界星砂重叠的光。
当伞尖划过某丛野草,地面突然亮起微弱的三蝶纹章 —— 那是初雪的星砂残留自动识别护道者的信号。叶无尘蹲下身,指尖触到埋在土中的传承之针残片,金属表面还刻着初雪幼年时的涂鸦。渡魂令在此时剧烈震颤,刀刃几乎要破鞘而出,仿佛在提醒他:有些使命,从来不是靠离开就能逃避。
更衣间的灯光在雨夜中显得格外孤独,叶无尘望着镜中自己的眼睛,发现瞳孔深处映着星砂核的微光 —— 那是三年来从未真正熄灭的、护道者的烙印。他知道,现世的殓妆台再怎么干净整洁,也藏不住工具箱里的星砂残留;白大褂下的胎记再怎么被遮盖,也抹不去灵脉里的双界共振。
雨停时,叶无尘的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林晚秋的邮件:「暗砂残余在现世殡仪馆的骨灰盒上织出初雪的绣纹,需要你的渡魂令确认……」附件里的照片上,骨灰盒表面的针脚正随着星砂核的搏动明灭,像初雪在遥远的记忆长河里,轻轻挥动着绣针,向他发出无声的呼唤。
他望向窗外,现世的月亮终于穿透云层,而在更遥远的地方,修仙界的星砂正与现世的月光共振,在双界交界处,织就一片温柔的光。叶无尘解开衬衫领口,露出蝶形胎记,渡魂令的刀柄在掌心发烫,他知道,有些路,注定要穿着现世的鞋子,却带着双界的星光,继续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