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夜语有时也会尝试反击,趁奥布莱恩不备时给他几剑,但最多也仅止于有效打击而已。
就像保持距离型的拳击手的直拳无法一拳定胜负一样,想提前结束似乎不可能。
没错,除非以流夜语惨败的形式收场。
【至少,那个血能止住的话...】
已经看不下去的早叶,不禁低下头。一直忍耐的泪水早已溃堤,沾湿了膝盖。
“今后也要一直担心我的肆无忌惮——”
如果在遥远的前世没有和哥哥约定的话,或许早就逃出去了。
“银语同学,把头抬起来。”
纱雾一反常态地用严厉的声音说道。
早叶吃了一惊抬起头来。
“你心知肚明吧?虽然流夜语装作在开玩笑的样子,但他是为你而战啊。那么,你就有义务一直看到最后。”
纱雾一面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流夜语的战况,一面告诫道。
“我不允许你别开视线。”
早叶觉得纱雾所言句句都在鞭打着她。
“对不起...”
到底是在向谁道歉呢?是谁说要待在身旁,看着哥哥作战的模样,看着哥哥的背影呢?
早叶睁大噙着泪水的眼眸,凝视着流夜语。下定决心从此再也不会错过一分一秒。
如果流夜语是为了自己而战的话——
无论结果如何,她一定会坚持到最后。
纱雾坐在早叶隔壁。
【...好羡慕。】
她只能将这句话、这份心情暗自隐忍。
当然,流夜语的战况处于劣势,而且令人绝望。
已经到了让人想大叫“不要再打了”的地步。
不过,流夜语绝不会罢手吧。因为这并不是普通的比试。而是为了复仇的男子汉的战斗。
所以,即使处于这样的劣势,他也绝不放弃。
流夜语闪躲着只要吃上一击就会致命的连番猛攻,赌上一丝丝致胜机会,不断累积伤害。在庞大的压力之下找寻对方细微的破绽,一直持续着令人惊心动魄的战斗。
这全是为了早叶。怎能不令人羡慕呢。
【...我该怎么办?】
纱雾忙不迭地用手把唯一一撮翘起来的卷发弄直,心里纠结着。
其实,她心中早有对策,
帮流夜语获胜的——不,“或许”能帮他获胜的计策。
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并不是因为嫉妒早叶...那类心胸狭隘的理由。比起“希望流夜语不要打输”的强烈期望,那些理由根本微不足道。
如果实行那个对策,流夜语的学园生活就会变得乱七八糟。
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无法下定决心说出来。
【...流夜语想怎么做?】
眼睛注视的前方,流夜语被建筑材料搞得窒碍难行。
就在此时,奥布莱恩来势汹汹地把巨斧挥砍过来。
斧刃与剑脊相撞的刹那爆发出刺目火星,流夜语只觉虎口炸裂般剧痛,整个人如断弦风筝被掀飞。
他的后背重重撞上直径三尺的花岗岩廊柱,裂纹如蛛网般从撞击点蔓延,碎石簌簌掉落时,他听见自己左肩胛骨传来令人牙酸的脆响。
喉头涌上腥甜,却在喷出鲜血前强行咽下,视线因剧烈震荡而模糊,只能看见对手正踩着龟裂的地面缓步逼近,战斧刃口还挂着他剑上崩落的残片。
奥布莱恩大笑道:“真是没出息啊。”
尽管如此——啊啊,尽管如此,流夜语仍不死心。咬紧牙关,拼命地想移动身体。
他还想再战斗,想要获得胜利。
看见流夜语那么拼命的样子,纱雾的身体早就不听使唤地离开座位。
纱雾的脚步在看台台阶上敲出凌乱的鼓点,发带不知何时崩断,墨色长发甩在肩上噼啪作响。
她撞开挡路的观众席护栏时,木刺划破掌心的痛觉反而让神志更清醒。
实技场边缘的防摔护栏呈弧形环绕,铁铸的雕花栏杆在她掌心硌出红印,却不及望见流夜语蜷缩身影时胸腔里的抽痛。
他的银发沾满血污贴在额角,后背的皮甲裂开半片,露出的皮肤上渗着暗红的血珠,像被揉碎的星子。
“流夜语!”
从流夜语的头顶、墙壁的上方,对着她的神明喊道。
“你忘了吗!你应该还有另一种『力量』啊!”
纱雾用左手指着稳如泰山地站在竞技场中央的奥布莱恩。
“快想起来!你一定办得到!我保证。所以不要犹豫了!快!”
抛开平常面无表情的形象,用与思慕的人同样一脸拼命的模样——
大声叫道。
石砾嵌入掌心的刺痛中,流夜语听见纱雾的声音从头顶上方撕裂空气。
他仰起头,看见少女的裙摆掠过破损的石栏边缘,凌乱的发丝垂落如黑色瀑布,正下方是她苍白却涨红的脸——那个向来在观众席上安静得像具人偶的姑娘,此刻正用指节抠着风化的石墙,指甲缝里渗出血珠却浑然不觉。
她的瞳孔里倒映着他濒死的模样,眼底翻涌的水光比任何治疗咒文都更灼人。
由于猛然撞上墙壁的冲击力道非比寻常,所以只能迟缓地移动。尽管如此,仍勉强地用手指着。
指向确信自己胜券在握而从容不迫、逐步接近的奥布莱恩。
“嗯...?”
奥布莱恩也像在装傻似的用手指着自己。
我怎么了?你是不是疯了啊?
流夜语根本没力气生气,竭尽全力地移动麻痹的指尖。照纱雾所说的那样,照自己“回想起来”的那样。
他的脑海深处,有什么东西噼里啪啦地肆虐着,怒吼着:你的力量才不只是那样,快点释放它吧!
流夜语克服脑中急剧增加的疼痛与冲动,焦急地静下心来,深吸一口气。
“御文——”
然后,吟诵:
『太古酆都,九幽崩裂,赤帝携无上神威降临玄宫。
幽狱焚天,滚滚炎浪破幽冥;业火洞开,烈烈赤焰照九泉。
善恶淆乱间,皆卷入这毁天灭地之焰,一炬过后,净彻大千!』
声嘶力竭地呐喊的同时——
流夜语的指尖,凭着好几千万年前的遥远记忆,御文出魔法的语言。
在空中以光芒描绘文字的轨迹,完成三行复杂的符咒。
记忆错误或稍微写错都不行。
奥布莱恩已经越来越迫近了。
【算了...】
流夜语使出最后仅存的一丝丝力量,轻敲一下飘浮在空中的光之文字。
三行文字,软绵绵地歪曲了一下。
就只是这样而已。
【失败了吗......】
流夜语已经连站着都有问题,所以背部靠着墙壁,滑落似的曲膝蹲坐下来。
“流夜语,你已经明白弱者的心情了吧?那种东西我哪知道呢,笨——蛋!竟敢跟我说教!我们现在就来演出让女性观众惊声尖叫的解剖秀吧。”
奥布莱恩一边用舌头舔了舔嘴唇,一边单手抡起巨斧。
“果然第一名还是本大爷嘛?流夜语。”
“真是无聊...”
在虚脱却勇敢微笑的流夜语面前——软绵绵地歪曲的光之文字形成一道旋涡。
起初是慢慢地,然后逐渐增加速度,最后一边闪着火花,一边开始高速转动。
它一面吸收周围的光线,一面灿烂地自行闪耀着。
原先并没有那么留意流夜语在做什么的奥布莱恩,到底还是注意到了。
“这是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