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时分,医院走廊里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武晚晚刚一出了急诊室,就到医院大楼后面的停车场转了一圈,找了一个摄像头死角,把面包车开了出来。
面包车表面布满了泥浆,简直不要太脏。
不过现在京城也在下雨,滴滴答答,全当洗车了。相信明天车子就能被雨水冲刷干净。
武晚晚匆忙钻进面包车里,给自己换了身连帽的卫衣,又戴上口罩手套。
做好这些,她拿出几根火腿肠扔给肥仔和猪猪。
两只小动物也累瘫在她的书包里了,这会儿闻到肉肠的香气,才耸着鼻子相继睁开眼睛。
“你们就在车里待着吧。”
武晚晚摸了摸肥仔的脑袋。给它们留好食物和水,又拿出五份老爸自制的盒饭,拎着五桶矿泉水,匆匆整理好自己的背包上楼去了。
夜里的电梯很好坐。偌大的电梯厢里只有自己一个人。白炽灯管的光芒没有一丝温度。
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某种说不清的压抑感扑面而来。
武晚晚下了电梯,目光已经锁定了走廊尽头那间病房——门半开着,里面传出模糊的说话声。
\"爸!妈!\"
她的声音很轻。生怕吵醒靠门的那个病床的病人。
张福生靠坐在中间的病床上,右腿的纱布已经缠到膝盖上方了,脸色苍白但还算平静;
武丹花坐在床边抱着睡着的曼曼,她眼圈通红,手里攥着一团皱巴巴的纸巾;
而最让武晚晚吃惊的是角落靠窗那张病床上的身影——小七蜷缩在被单下,只有一张潮红的脸露在外面,额头上贴着退烧贴,嘴唇干裂得像是龟裂的土地。
\"晚晚,你终于回来了,跑哪儿去了?\"
武丹花站起来时差点绊倒,张福生也试图起身,但腿上的伤让他倒抽一口冷气又跌坐回去。
\"都别动!\"
武晚晚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老爸床边,手指轻轻碰了碰被角,\"爸,医生怎么说?\"
\"骨裂,外伤不算太严重,就缝了几针,别担心,爸没事。\"
张福生勉强对女儿笑了笑,但眼神不断飘向窗户那边,\"倒是小七......\"
武晚晚目光也转向那张床,走近时能隐约听到小七痛苦的呻吟声。
她伸手摸了摸少年的额头,立刻缩回手——小七的体温烫得吓人。
\"他还在发烧,护士刚刚量过,三十九度八,给他注射了退烧药,但温度好像一直退不下来。\"
武丹花的声音有些颤抖,\"小七手臂的伤口感染了,医生说...说可能要...\"
\"截肢\"这个词悬在武丹花的嗓子眼,她嘴巴张张合合,想起雨林中小七奋不顾身保护他们夫妻二人,就怎么也说不出口那残酷的现实。
“妈,医生到底怎么说?”
武晚晚忍不住扬起声音,她轻轻掀开被单,小七的左臂露了出来——伤口包扎处渗出的液体已经浸透了纱布,周围皮肤呈现出不健康的黑紫红色。
武晚晚不忍再看,她已经隐约体会到了老妈未说出口的话。
一家三口沉默了片刻,病房门就被推开来,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医生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护士。
他看了一眼武晚晚:\"你是?\"
\"我是他的姐姐,他的女儿。\"
武晚晚站直身体,分别指了指两张病床。
尽管她比医生矮了半个头,却镇定自若。
“医生,我弟弟这伤……”
医生——胸牌上写着\"李磊\"——叹了口气,从护士手中接过病历:\"患者左手臂创伤后感染,已经发展为急性骨髓炎。我们进行了抗生素治疗,但效果不佳。现在感染有扩散趋势,如果不立即手术截肢,可能会引发败血症。\"
武晚晚听完感到一阵眩晕。
马上就末世了,如果小七现在没了手臂,那该怎么办?而且他还是因为帮自己挡了那一下。明明只是被玻璃划伤,怎么会发展到要截肢的地步?!!!
\"所以...他必须截肢么?\"
武晚晚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颤的厉害。
\"从手肘下十公分处截除是目前最安全稳妥的方案。\"
李医生推了推眼镜,\"手术同意书需要监护人签字。考虑到患者年龄小,术后如果能给他安装假肢,那对生活影响相对......\"
\"他才十二!只是被玻璃划了一下!\"
武晚晚突然提高了声音,把小七惊得颤了颤眼皮。
武丹花急忙去拉闺女的手臂。旁边的病人重重的咳嗽了两声。
“家属,请你操持冷静。”
武晚晚立刻压低声音,\"李医生,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他还小,如果没有了手臂......\"
李医生的表情软化了一些:\"我理解你的心情,但医学上有时必须做出艰难选择。现在截肢能保住他的生命,而且现代假肢技术......\"
武晚晚打断他:“医生,能不能再想想办法?救我们的军官说,只要打了那个什么针,我弟弟就没事啊!”
武晚晚想起唐宇东在直升机上说过的话。
李医生挑了挑眉:\"孩子感染已经持续将近快30个小时,高烧不退,你说的抗感药剂,目前医院没有。若是伤患36个小时没有缓解症状,作为医生,我们必须考虑最坏的情况。\"
\"他是孤儿,没有家人,若是再失去一只手臂……\"武晚晚低声说着,更像是对自己而非医生。
病房里陷入沉默,只有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
张福生挣扎着下了床,拄着拐杖走过来:\"晚晚,医生有医生的判断......可不敢耽误小七的治疗啊!\"
\"既然没到三十六小时,那我们还有时间对吧?\"
武晚晚猛抬起头执着的直视李医生。
李医生有些无奈,“依患者目前的状况......拖不了多长时间。\"
武丹花突然哭出声来:\"晚晚,你别这样,小七还小,万一耽误了......\"
\"妈,小七来我们家才几天,他当时是为了保护我才受伤的!他信任我,我不能让他就这么失去手臂。\"
武晚晚走到小七床边,轻轻握住他滚烫的小手。那手上满是茧子和伤疤。
陈医生沉思片刻,终于说道,“你们家属既然现在不同意截肢,那最坏的后果你们必须得考虑到。”
\"我负全责。\"武晚晚斩钉截铁地说。
医生和护士匆匆离开后,病房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
张福生慢慢挪回床上,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
武丹花无声地流泪,目光在小七和武晚晚之间游移。
\"晚晚...\"张福生欲言又止。
\"爸,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武晚晚拿出自己没电的手机,\"我给手机充充电,立刻联系唐宇东!他家是开医药公司的,他一定有那个药剂。\"
武丹花的眼泪流得更凶了,但这次是带着希望的:\"真的吗?小七的腿......\"
\"我还不确定,但至少有机会。\"
武晚晚坐在小七床边,用湿巾轻轻擦拭他额头的汗水,\"小七,姐姐在这里,你一定要坚持住!\"
小七在昏睡中皱了皱眉,似乎在回应她的话。
武晚晚注意到他的睫毛上还挂着点点泪珠——这个最怕疼的孩子,平时从没有见他哭过
她拿过的手机,走出病房,对着纸条上的一串数字输入完唐宇东的号码,拇指在屏幕上方悬停了整整三秒。
走廊惨白的灯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耳边还回荡着医生那句\"必须立刻截肢保命\"。
武晚晚低头看着手机屏幕,心道刚刚自己还想着不用再麻烦人家,自己能把家人照顾的很好,没想到这么快就打脸了。
不过现在,唐宇东手中的抗感药剂却成了小七唯一的希望。
电话接通前的等待音像是一记记重锤敲在她心上。
\"喂?你好?\"唐宇东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背景音很静。
\"唐队长,你好,是我,武晚晚......\"
武晚晚一开口就顿住了,她深吸一口气,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需要你的帮助。小七...就是我弟弟,他伤口感染严重,医生说...要截肢...\"
她的声音有些支离破碎,连自己都感到陌生。
作为末世重生而来的冷静人士,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用这种颤抖的语调向人求助。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
唐宇东严肃地问道:“医生具体怎么说?”
“他说常规抗生素无效,小七高烧不退,说要马上签字手术,我记得你说他没事,打一针就好……\"
\"我五分钟到。\"唐宇东打断她,听筒里传来简单明了的几个字,却特别让人安心。
武晚晚愣住了,她准备好的所有恳求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
她原以为至少要解释十分钟,甚至打算用上老妈下乡时帮过他妈妈的人情。
\"你......在医院?\"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只能听到自己呼之欲出,怦怦怦的心跳。
\"已经进医院大门了。\"
唐宇东的语调沉稳,却多了一丝武晚晚从未听过的温柔,\"你别急,我带了抗感疫苗,马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