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玄丹阁地火房里一片静谧,唯有丁字号丹炉前微弱闪烁。
沐云澈蹲在丹炉旁,炉膛里,三颗半成品的辟谷丹静静躺着,丹衣已然焦黄卷边,毫无生气。
这已经是他炼制的第七炉废丹了!
不过,这都是他特意为之,为的就是掩人耳目,给巡查弟子看。
“这火侯再控制不好,今天又得白忙活。”沐云澈小声嘀咕着,手中的铁钳轻轻调整着炭火的位置。
寅时的更鼓悠悠地从高墙外传了进来,当值的弟子打着哈欠,开始换岗?
沐云澈微微抖了抖袖口,昨夜从矿洞带回来的赤铜粉悄无声息地混入了炭堆。
瞬间,地火“轰”的一下窜起了青紫色的火苗,在炉膛内肆虐,炉膛的深处,一颗真正要炼制的丹丸正裹在铁蒺藜壳里。
“坎位火弱三分……”
水痕还没来得及干透,就被炽热的高温蒸成了白汽,不过,这白汽倒是恰好掩盖住了丹炉异常的震颤。
只听炉内传来“咔”的一声轻响,铁壳裂开了一道缝隙,剑气如同一缕青烟,缓缓渗入丹胚之中。
就在这一瞬间,沐云澈的耳畔响起了细微的剑鸣。
“成了!”
沐云澈心中一喜,脸上却依旧不动声色,继续摆弄着手中的铁钳,眼睛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晨钟敲响,洪亮的钟声如同滚滚春雷,撞散了清晨的雾气。
地火房里早已挤满了灰袍弟子,他们彼此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楚尧迈着大步走了进来,金线云纹靴在地上踏出清脆的声响,每一步都仿佛在向众人宣告他的优越。
路过沐云澈身边时,他不屑地撇了撇嘴,抛下一句嗤笑:“丁等末位也配占地火口?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沐云澈像是没听到一般,默默数着袖袋里的剑鸣丹,不多不少,正好九颗。
这是他用废鼎残诀改良后炼制的第九炉剑鸣丹,每一颗丹丸表面的丹纹都隐隐约约地显现出剑气的走向。
只要吞服下去,就能在半刻钟内让指尖凝出剑芒,威力惊人。
想起昨日试丹时,那剑气轻而易举地劈断了柴房里的三根橡木桩,沐云澈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考核开始!”
孙长老的声音突然响起,手中的藤杖重重地敲碎了檐下的冰凌。
“今日炼清心散,成丹者进丙等!”
楚尧一听,迫不及待地开始炼丹,他的丹炉最先腾起了青烟。
炉盖还没打开,一股浓郁的松香就飘了出来,引得周围的弟子纷纷投去羡慕的目光。
沐云澈却不慌不忙,故意手一抖,打翻了朱砂罐,扬起的红雾弥漫开来,惹得邻座的女修连声咳嗽,不停地挥舞着衣袖驱赶。
沐云澈趁机将剑鸣丹混入药材之中,鼎腹的云纹遇药气,立刻泛起了层层涟漪。
“离字位,火候过了。”
孙长老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沐云澈的身后,藤杖轻轻点在了他的后颈上。
“你是怎么回事?这么简单的火候都控制不好,还想成丹?”
仿佛是为了印证孙长老的话,丹炉适时地炸开了一股黑烟,炉盖飞旋着嵌进了房梁,发出一声闷响。
沐云澈抹了把脸上的黑灰,掌心却悄悄藏着一枚刚成形的剑鸣丹。
这枚丹丸表面布满了裂纹,乍一看,就像一颗寻常的炼废品,可若是对着日头仔细瞧,就能看见内里流转的剑气。
“暴殄天物!”楚尧走了过来,手中的玉盏托着一颗翡翠般的清心散,在众人面前晃了晃,得意洋洋地说道:“某些人就该去膳堂抡勺,别在这玷污了丹道。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水平,还参加考核,简直是笑话。”
沐云澈垂着头,默默收拾着残渣,袖中的剑鸣丹不小心滚进了炭灰之中。
这时,突然有一把银勺伸了过来,挑起了那枚丹丸。
楚尧的护丹童子瞪大了眼睛,惊呼道:“这废丹……怎会透光?这不对劲啊!”
一瞬间,地火房里骤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枚丹丸上。
孙长老皱了皱眉头,用藤杖挑起丹丸,对着天窗仔细端详。
沐云澈心中暗叫不好,瞥见丹纹中的剑气快要藏不住了,他灵机一动,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喉间逼出的气劲震碎了丹衣。
黑灰簌簌地落地,露出了里头焦黑的丹芯。
“不过是火精石杂质。”孙长老看了一会儿,碾碎了丹丸,一脸嫌弃地说道,“丁等末位,逐出地火房!我看你也不是炼丹的料,别在这浪费资源了。”
暮色渐渐染红了飞檐,沐云澈独自一人蹲在废丹池旁淘洗药渣。
池水清澈,倒映出他疲惫的面容,突然,水面上出现了楚尧的身影,金线云纹靴重重地踩碎了沐云澈的倒影,仿佛在践踏他的尊严。
“那枚废丹,”楚尧把玩着手中的玉瓶,嘴角挂着一抹冷笑,“剑气藏得妙啊。你以为能瞒得过我?说吧,这丹是怎么回事?”
沐云澈心中一惊,腕间的银毫突然绷直,但他却没有回答,而是迅速捞起池底的淤泥,猛地甩向楚尧。
楚尧反应极快,袖中立刻飞出一颗丹丸,炸开一团迷雾,刺鼻的气味顿时弥漫开来。
待青烟散尽,沐云澈早已翻过后墙,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楚尧在原地气得暴跳如雷。
沐云澈怀中的《噬剑诀》残页被剑气激得发烫,仿佛在提醒他危险还未解除。
戌时的黑市比往日更加热闹,沐云澈蹲在老槐树下,面前摆着一个豁口陶罐,三枚真正的剑鸣丹静静地浸在赤铜水中。
这是他新琢磨出来的法子,用从矿洞带回的赤铜水养丹,这样一来,剑气就能多保存半炷香的时间,威力也更上一层楼。
“这丹怎么卖?”一个斗笠客走了过来,屈指轻弹陶罐,问道。
沐云澈竖起三根手指,声音低沉地说道:“五十枚灵石。不二价。”
斗笠客没有还价,直接抛来一个布袋,说道:“楚家少爷托我问句话,那招‘气走少阳’,师承何处?”
沐云澈心中一凛,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陶罐突然炸裂,剑鸣丹化作三道流光,射向斗笠客的面门。
斗笠客身形一闪,轻松避开了攻击。
沐云澈趁机翻身滚进暗渠,身后立刻传来剑气破空的声音,楚尧的冷笑在巷尾回荡。
“跑得了人,跑得了鼎么?你今天插翅也难飞!”
沐云澈一边在暗渠中拼命逃窜,一边摸向腰间,可他的手刚触碰到腰间,便僵住了,废鼎不知何时已经被人换了。
他只摸到了一个新鼎,云纹走向全然不同,鼎耳内侧刻着蝇头小字:“剑魄为引,可炼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