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总统府的吊灯在雨夜里忽明忽暗,蒋介石盯着案头两份加急电报,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一份来自德国,陶德曼催促尽快签署矿产勘探权协议;另一份墨迹未干——美国驻华大使约翰逊与英国公使许阁森联名求见,称华盛顿与伦敦愿向中国出售新式战机。
“美国人与英国人?”蒋介石将雪茄按灭在烟灰缸,火星迸溅如溃散的星子。三天前德国人的承诺犹在耳畔,此刻英美主动抛出橄榄枝,背后的算计恐怕比扬子江的暗流更难捉摸。
当约翰逊与许阁森踏入会议室时,何应钦正在擦拭配枪,金属反光映出他警惕的眼神。“蒋委员长,”约翰逊推了推玳瑁眼镜,美式英语混着生硬的中文,“罗斯福总统对贵国的抗战深表钦佩,洛克希德公司愿意提供p-36战斗机,皇家空军也可转让霍克飓风式。”
“代价?”蒋介石转动着翡翠扳指,目光扫过英国公使微微上扬的嘴角。许阁森从容展开羊皮文件:“滇缅公路的管理权,以及开放东南沿海港口供同盟国商船停靠。”
陈诚突然起身,军靴踢翻了脚边的作战地图。“滇缅公路是最后的生命线!英国人想趁机染指东南亚?”他的怒吼震得桌上的茶杯叮当作响。会议室陷入死寂,唯有老式座钟的滴答声,混着窗外骤雨拍打玻璃的声响。
蒋介石望着墙上的世界地图,缅甸边境线像条脆弱的丝带。滇缅公路若落入英美之手,不仅意味着主权旁落,更可能成为西方干涉内政的楔子。但想到淞沪战场上被日军零式战机追着打的中国飞行员,想到李婴在战壕里被气浪掀翻的模样,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容我考虑。”蒋介石起身送客,在门槛处瞥见约翰逊西装内袋露出的《时代》周刊,封面正是南京废墟的照片。他突然意识到,这或许不仅是军售,更是西方在远东棋局中的新落子。
消息传到航空学校时,阿力正在拆卸he 112的引擎零件。德国教官汉斯的皮靴声由远及近:“听说了吗?美国人的飞机更漂亮。”阿力手上的扳手顿了顿,金属冰凉刺骨——他刚适应德式精密的仪表盘,如今又要从头学起。
林夏在模拟舱里反复练习p-36的操作流程,英文说明书被她翻得起了毛边。深夜的机库,她对着月光研究霍克飓风式的机翼图纸,煤油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恍惚间与三年前那个在广州街头躲避空袭的少女重叠。
在重庆临时指挥部,蒋介石召开紧急会议。宋美龄戴着珍珠项链,指尖轻叩会议桌:“达令,英美此举虽存私心,但战机确实能解燃眉之急。”她展示着刚收到的密电,“美国飞虎队的陈纳德上校愿意协助训练。”
何应钦却调出情报卷宗:“日军已在上海集结航母编队,滇缅公路若有异动,他们必然借机封锁港口。”卷宗里夹着张泛黄的照片——缅甸丛林中,中国劳工正用血肉之躯修筑公路。
当蒋介石最终签下协议时,南京的警报声再次响起。他站在防空洞入口,看着新到的p-36战斗机在雨中组装。雨水顺着战机流线型的机翼滑落,像极了李婴在淞沪战场上流淌的血。他握紧电报,上面写着最新战况:日军战机已突破江阴防线,距离南京仅剩200公里。
此刻的李婴正在临时搭建的机场进行适应性训练,他抚摸着p-36仪表盘上的英文标识,突然想起老家的妻子。上次通信时,她在信里说院子里的梨树开花了,可战火早已将那片梨园烧成灰烬。“准备升空!”地勤的呼喊打断思绪,他戴上飞行帽,护目镜后的目光坚定如铁。
夜幕降临,首批搭载着英美战机的运输机降落在昆明巫家坝机场。月光下,机械师们忙碌的身影与战机的金属光泽交织,远处传来悠扬的《松花江上》,不知是哪个飞行员在哼唱。而在南京,蒋介石望着窗外的战火,将滇缅公路的协议锁进保险柜——这把钥匙,终究要掌握在中国人自己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