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当真不生我的气?”林幻城垂眸凝视着陈如玥,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她腕间的银铃——那是他亲手所铸,风吹过时会发出碎玉般的声响。他喉间泛起苦涩,生怕眼前人下一秒就将他推开,却见她忽然伸手攥住他的袖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陈如玥仰头望着他紧蹙的眉峰,忽然轻轻笑出声:“气的。”她指尖顺着他腕骨向上攀爬,触到他剧烈跳动的脉搏时顿了顿,“但竹溪说,你竟信了那妖物的鬼话,以为与我交合我便会暴毙……所以要跟我断绝……”她的声音忽然发颤,眼尾泛起红意,“林幻城,你连死都不怕,却怕拖累我?”
烛影摇红,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镀上一层暖金。林幻城望着她湿润的睫毛,只觉心口像是被人攥紧——她总爱用这种似责似怜的语气说话,偏生他半点招架不住。体内的药性又开始翻涌,他指尖掐进掌心,却在看见她颈间晃动的云锦时骤然失了力气。那是他托人从苏州寻来的料子,染着晨露采的月白花瓣,如今正随着她的呼吸轻轻起伏,像一片落在春潭里的云。
五更天的梆子声穿过窗纸,惊得梁上的燕巢轻晃。小青的呜咽混着竹溪的叹息传来,却见海辛攥着药包立在门口,欲言又止。竹溪轻轻摇头,朝榻上递去一记深意的目光,随后扶着小青退出门去。木门“吱呀”一声合上时,海辛瞥见林幻城按在陈如玥腰上的手——指节泛白,却仍在极力克制。
“把外衫穿上。”陈如玥别开脸,将月白罗衫丢过去,却不慎让腰间的玉佩滑落在地。她望着他敞开的胸口上蜿蜒的旧疤,忽然想起半年前前他为救她硬接了秦爷家丁的三箭,那时也是这样的血痕,从心口一直蔓延到肋下。林幻城忽然低笑出声,笑声里带着几分沙哑的蛊惑:“如玥是在心疼我?”
她的耳尖骤然烧起来。月白色中衣的领口又滑落半寸,露出精致的锁骨,他送的云锦在烛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林幻城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体内的药劲化作燎原之火,烧得他喉间发苦。他忽然扣住她后颈,在她惊呼声里轻轻咬住她耳垂:“看到你穿我送的云锦……才知道什么叫引火上身。”
“你是不是……中了合欢散?”陈如玥的指尖攥紧他后背的衣衫,嗅到他发间混着的苦艾味——那是用来压制情欲的药。林幻城喉间溢出一声低叹,将她轻轻按在榻上,却在触到她慌乱的眼神时,忽然用尽全力偏过头去:“如玥……走!趁我还能……”
“若我走了,你是不是真要咬舌?”她忽然伸手扳过他的脸,拇指轻轻擦过他紧抿的唇瓣,“林幻城,你敢死——”她的眼眶忽然泛红,“我就把你绑去镇妖司刑堂,用最烈的醒神汤灌三天三夜,再用锁妖链吊在司门口晒足七日!”
他望着她气极的模样,忽然笑出泪来。药性在血管里横冲直撞,他却觉得从未有过的清醒——眼前人眼底的泪光,比任何解药都更能安抚他躁动的灵魂。“好。”他低头吻去她眼角的泪,唇齿间溢出的热气裹着克制的颤抖,“但求醒后……能吻到你的眼泪。”
窗外,第一缕晨光爬上雕花窗棂。陈如玥望着他泛红的眼角,忽然伸手环住他脖颈,将自己的唇轻轻贴上去。这一吻带着春雪初融的温度,混着烛泪与药香,在黎明前的薄暗中,悄然织就一张无人愿醒的情网。而远处的梆子声渐远,仿佛在为这一室旖旎,轻轻敲开了人间黎明的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