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县丞谬赞了,后续诸多事务还得您大力支持。眼下这里还有个极为关键的问题亟待解决。”
李穆闻言就收起笑容,一脸认真道:“明府大人但说无妨,下官必当倾尽心力,在所不辞!”
杨骏轻轻蹙起双眉,负手悠然踱步至窗边,彼时庭院之中,落阳余晖倾洒而下,仿若为世间万物镀上一层金纱。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杨骏忍不住脑海中浮现这句诗来,不过旋即他收回目光,声音中带着一丝沉稳与决绝道:“清丰之地,户籍人口寡少,然辖内广袤土地却不在少数。此番推行青苗法紧要关头,接下来当务之急是对那些无主之地重新开垦,以增赋税、厚民生。与此同时,城中那些豪族大户,多年来肆意侵吞土地,中饱私囊。所吞之物,不论多少,我定要让他们尽数归还!”
李穆听闻,神色愈发凝重,拱手说道:“大人之志,下官钦佩不已。只是豪族大户根基深厚,平日里与各方势力盘根错节,骤然要他们归还侵吞土地,他们必定百般阻挠。咱们需从长计议,寻得妥善之法。”
杨骏目光如炬,看向李穆道:“李县丞所言极是,我心中已有几分思量。首先,需尽快完成土地清查工作,这是关键一步。暗中安排信得过的人,仔细丈量每一寸土地,务必将无主之地与豪族侵占土地的事情摸得一清二楚,有了确凿证据,方能在与豪族的较量中占据主动。这件事情,我想让李兄来助我一臂之力!”
“明府大人肯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我来做,下官自是感激不尽,只是……”
杨骏看着李穆神色犹豫、欲言又止,当即问道:“莫非李大人心中有所顾虑?但说无妨!”
“大人,你可知清丰县内目前最大的阻力在哪里吗?”
杨骏闻言,心中不由泛起一丝疑惑。自己身后站着的可是柴荣啊!柴荣是谁,未来的储君啊,怎么?还有谁这么不长眼的吗?
“哦,还请李大人明言!”
李穆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明府大人,清丰县内最大的阻力,便是王家。如今若要清查土地,动他们的根基,王家必定全力反扑。”
“王家?那个王家?”
“普天之下,除了京城宰臣王峻王相国可以称为王家,还有谁能称为王家呢!”
杨骏心中一震,面上却依旧沉稳,问道:“李县丞,这王家在清丰的势力,究竟已渗透到何种地步?”
李穆神色忧虑,缓缓说道:“大人有所不知,王峻相国虽远在京城,但王家在清丰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杨骏微微颔首,陷入了片刻的沉思之中,随后,他的眼神渐渐坚定,轻声宽慰李穆道:“没事,李大人,无须多虑,你只管放手一搏便是,别忘了,我们身后可是站着侯爷的。”
李穆闻言,心中顿感踏实,连忙点头应承:“大人既然心意已决,下官自当全力以赴,绝不退缩半分。”
……
王家!
雕花梨木桌案上,一盏茶盏袅袅升腾着几缕热气,王涌修长手指随意搭在盏沿,轻轻放下,抬眸看向对面的王怅,缓声道:“三弟,方才底下人来报,那新来的清丰县令已然到任了。近段时日,务必严令手下人收敛行径,切莫惹出是非。”他语气波澜不惊,可那微微蹙起的眉头,还是泄露出几分隐忧。
王怅闻言却毫不为意道:“大哥,你也忒谨慎了些。一个小小的县令,能掀起什么风浪?咱们王家在这清丰经营多年,根深蒂固,岂是他说动就能动的?再说了,咱平日里行事,不也都做得滴水不漏,怕他作甚?”说罢,他端起桌上的茶盏,仰头一饮而尽,脸上带着一丝不羁的笑意。
王涌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忧虑,沉声道:“三弟,可别小瞧了这新来的县令。听闻当今皇子郭荣郭侯爷在他背后撑腰,此番前来,怕是有备而来。咱们还是小心为妙,若是真惹出什么乱子,传到京城叔父耳中,怕是不好交代。”
王怅满不在乎道:“大哥,您就是想得太多。就算他背后有人,又能怎样?当今陛下能成事,不还是咱叔父的功劳?连当今陛下都对咱们叔父礼遇有加,怎么,这些下面人还想反了天不成?再说他郭荣不过是陛下养子,日后能不能君临大宝还另说呢!依我看,咱们非但不能示弱,反倒要给他个下马威,让他明白在清丰,究竟是谁说了算!”
王涌陷入短暂沉默,右手手指不自觉地在桌上轻轻敲击,发出“哒哒”有节奏的声响。片刻后,他缓缓开口:“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三弟,你刚才所言是有几分道理。只是咱们不可莽撞行事,得从长计议。这样,就跟以前一样,我们选些无用之地当做流地给新来的县令,起码面上功夫要过得去,希望他是个聪明人……”
王怅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狡黠笑容,眼中闪过一丝光亮:“还是大哥想得周全。不过,依我看,也无需惧怕。大不了,咱们就来点强硬手段,让他知道得罪王家的下场!”
“我等所求,无非金银满贯;而那新来的县令,志在权柄在握。咱们各走各的道,井水不扰河水清,何必弄成死结呢!试想,即便将他逼得离去,难道就能阻了下一任县令的赴任之路?换汤不换药,谁来坐这位置,本质上又有何异?依我之见,还是以和为贵吧!”
王怅虽然做事狠辣,往往不计后果,但对他大哥的话还是言听计从的,他闻言只得是顺从道:“既然大哥已经决定的事,小弟自是听命,我这就下去安排……”
“要办就办得漂亮些,把河东那片地放了……”
“可是大哥,那片地给了真是亏啊,那片可都是良田啊!”
“按我说的办,欲先取之,必先予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