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茶楼出来,庙会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阿逐带着谢兰台来到衙门。
大门紧闭。
阿逐去和守护的衙役交涉。
衙役去通禀,过了一会儿,回来后说:“除了韩少夫人,其他人免进。”
谢兰台由衙役领着进入,来到公堂大门外,看到一个身姿昂扬的男子,站在公堂前,边上对立面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
堂上坐着县老爷。
县老爷身边另坐着一个人,竟就是刚刚在茶馆见过一面的狼面人——萧临。
他斜椅一张雕花檀木椅上,坐姿慵懒,一只脚随意搭在另一只脚的膝盖上,目光低垂。
那张面具藏起了他的长相,令他显得高深莫测,玄色极品锦袍又衬得他霸气外露。
他唇角斜勾,看着底下这场闹剧。
谢兰台不能进去,只可在外旁听。
她听到那老翁在说:“大人,我家香香,那日落水得这位恩公相救,的确是幸事,可女子岂能随意被男子搂搂抱抱。
“我家香香长得漂亮,学识也不差,如今因被拒婚,几番求死,家中老太因此故去。
“老朽之婆娘也已病重,若香香不活,婆娘定活不成,我们这个家就散了。
“老朽别无所求,只求香香进韩家门,做个平妻当个妾都可。
“我儿曾在军中立过军功。如今这军功不要了,只求给妹妹求一个好归宿。”
说罢,咚咚咚竟磕起头来。
紧跟着另一个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的清亮嗓音响起:“世上哪有这种道理,救人还救错了?如今逼着另娶,请问你们的救命恩人要怎么向自家新娘子交代?”
老翁接下去说道: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韩家少夫人若是个良善娘子,定会心生怜惜。我们李家必陪嫁丰厚嫁妆,以助韩郎君前程似锦……只求保下幺女性命。”
另有一个年轻的声音在恳求。
这时萧临开了口,声线微哑:“香香姑娘以死求嫁,李家这是在以德报怨;李百夫长,你虽有军功,军中也有以军功抵一愿的先例,但婚嫁一人,得你情我愿。韩家不愿,你以军功相求,属强人所难……
“我已寻人将香香姑娘救醒,并已着人带来这边。如果香香执意要嫁,嫁过去若被冷待终老,后果自负。”
这话一落,谢兰台心头一颤:
这小北王竟要往韩家塞人?
军中将士有功者,是可凭功勋求一愿。
比如皇帝就可下旨赐婚。
这小北王若横插一手,请下圣旨,那就没法拒绝了。
那个百夫长应声道:“这个自然。”
适时,一个面色苍白的妙龄少女由两个士兵带着,从大门进来。
错身而过时,她冲谢兰台望了一眼,进得堂中,拜磕:
“民女香香,拜见县令,拜见小北王。”
“起来说话!”萧临在说:“现在,当着你父兄的面说一说,你还要嫁韩景渊吗?”
门外头,谢兰台的心脏悬起。
门内,李香平静道:“回小北王,民女已想通,民女不愿了。强扭的瓜不甜。民女之所以不醒,是老父亲被人买通。是有人想借民女破坏韩恩公的家庭和睦,知道我兄长立了军功,有意谋划了这一切。
“请小北王明鉴,罪该万死的是那个人,民女父亲被利用了。求宽恕。”
始料未及啊!
这姑娘竟临阵倒戈,局势顿时逆转。
萧临立刻寒声逼问:“说,被谁利用了?李老先生,你女儿说的可是事实,还不如实招来!”
老翁吓着了,久久不说话,最后泣声说道:“是……是皇商沈家有人来寻我,说能帮我女儿得偿所愿,只要香香嫁入韩家,就和我们李家合作。”
真相就此大白。
竟又是沈九万在背后耍的阴谋诡计。
“你确定是沈家?”萧临在威压逼问。
“是,我认得那位的确是沈家的人,但现在,估计沈家不会认。全怪老朽想和沈家攀上关系,是老朽贪心了,老朽在此向韩家郎君道歉。”
门外,谢兰台释然的同时,又生了疑惑:
这个李香不是外室,韩景渊的外室,竟另有其人!
门内,县令在结案。
很快,李家一家三口走了出来,“韩景渊”落在后面,一看到谢兰台,目光一怂,憨直的脸孔上浮现异样之色,忙上前揖了揖:
“此案已结束,全是沈家布局……”
少夫人,我不是故意冒名来顶替的……
后面的没能说出来,就被打断:
“郎君不必解释,妾已知悉……妾今日在谢宅,妾之小娘也在谢宅,郎君可要来见一见?”
在外头,她叫不出“夫君”二字。
“韩景渊”瞪眼,一脸震惊。
谢兰台不知道他在震惊什么。
“你……是不是搞错了?”
他古怪直叫。
“搞错什么?”
谢兰台不解。
“等一下,我马上去找个人出来……有件事,得当面说明白。”
“韩景渊”噔噔噔跑进了公堂,却发现自家爷已不在。
他又冲进后宅,只见县令,忙问:“我家祖宗呢?”
“小北王刚走!”
冒牌“韩景渊”:“……”
完蛋!
这让他怎么向少夫人解释?
*
公堂外头。
谢兰台等了好一会儿,不见韩景渊出来,却看到萧临出来了,并一步一步走向了自己。
玄衣如墨,宽肩窄腰,铁冠束发,身形昂然,练武男子的体魄,果然是非比寻常的挺拔——身形又高,那种压迫感,当真是该死的强烈。
她心头一紧,连忙提起裙摆往外跑。
身后,男人淡寡寡问了一句:“你跑什么?我能吃了你吗?”
鼻音很重。
谢兰台忽记起前世一个画面:
某日,她去酒楼接醉酒的陆霄,在酒楼昏黑的走廊上,遇上了一个戴面具的男子。
那男子酒气很重,看到她时脚下踉跄,将她壁咚在墙上,奇奇怪怪怼她:
“好好的贵女,不去当正头娘子自甘当妾,读书读到狗身上了?”
她吓得落荒而逃。
现在可以确定,这个人应该就是萧临。
可她又不认得这位贵公子,为什么他的语气,带着怒其不争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