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巧的是,那时赵姨娘也病了好些时日,郁杰忧心赵姨娘病情,只要得空都在赵姨娘房中。
郁晚黛发热后,冷霜守在郁晚黛身边,叫郁沉云去请府医,郁沉云到了府医住处,才得知府医正在赵姨娘院中为赵姨娘诊治。
郁沉云跑到赵姨娘院外,说明来意后,下人进去通禀。
没一会儿,郁沉云听见郁杰烦躁的吼声——“小儿发热能有什么大事?急什么急!让他回去!”
郁沉云当时着急,他听见这声音后直接朝院内大喊:“父亲!妹妹病重,求父亲让孩儿带府医前去为妹妹诊治。”
赵姨娘卧床不起,郁杰本就心烦,此时郁沉云在院外大吼大叫,郁杰很是恼怒,恼郁沉云不懂事,也恼郁沉云扰了赵姨娘休息。
郁杰并未走出屋子,只是吩咐人把郁沉云捂了嘴强扭送回冷霜院中。
郁杰的人有身手,郁沉云不仅挣扎不过,挣扎间身上还被弄出了不少淤青和擦伤。
他被扔回院子,冷霜听见动静出来,打眼便瞧见正从雪地里爬站起来的郁沉云。
郁沉云眼眶通红,他哽咽道:“娘,我没能把府医带来,黛儿怎么办?”
冷霜冲上前去抱住他,她感到郁沉云的身体在发抖,松开郁沉云后,冷霜抬手摸了摸郁沉云的面颊,一片冰凉。她又赶忙裹紧郁沉云冻得通红的双手,将人带回屋中。
问清来龙去脉后,她说:“赵姨娘病了,你爹是关心则乱。你在这守着妹妹,我去请府医前来。”
冷霜去了赵姨娘院中,如郁沉云一样,她直接被拦在了院外,没有见到郁杰。
她给守门的丫鬟递了些碎银,“可知府医为赵姨娘诊治,往常需要耽搁多少时辰?”
丫鬟压低声回:“府医施针,一般一个时辰有余。如今已经进去大半个时辰了。”
冷霜道了谢,转身离开。
还有大半个时辰,可郁晚黛已经烧得不省人事,她本就体弱,方才冷霜出门时郁晚黛的气息已经很弱,再拖下去,怕是……
冷霜转向郁夫人院子,她想求郁夫人派人去外面请个郎中来为郁晚黛瞧瞧病。
可郁夫人哪会叫冷霜如愿?她连见都没有见冷霜,只道:“生死有命”。
冷霜想去求老夫人,却被郁夫人的人拦了路。这些年来总是这样,郁夫人要做贤妻孝媳,她不会允许冷霜将任何不利她的话告到老夫人面前。
且老夫人平日又不出自己的院子,家宴时冷霜这样的身份也没有出现在席上的资格。故而冷霜从来都见不到老夫人,老夫人对冷霜这种无关紧要的人,也不是很在意。
但冷霜的两个孩子毕竟是郁家血脉,对郁沉云和郁晚黛,老夫人还是在意的,所以冷霜想求到老夫人面前去,可郁夫人将她这条路堵得很死,冷霜几乎走投无路。
冷霜快步跑回院中,散了发髻盘成丫鬟头饰,又翻出一套陈旧的丫鬟衣衫套上身。
这衣衫还是多年前她被冷落后,原本伺候她的丫鬟留下的,如今这院里,只有她们母子三人,曾经伺候的那些下人,都各自使了银子求了主母,去旁的院里奔前程去了。
冷霜此时很庆幸,还好,这么些年府里丫鬟的服饰式样并未变过。
准备好后,冷霜打算自己偷偷出府去请郎中,即便她偷溜出府的事情很快就会被发现,她也顾不得了,她的女儿还等着救命。
临走前,冷霜推门进屋,想再瞧瞧郁晚黛的情况。
屋内没有烧炭火,只是门窗紧闭隔绝了风雪,也比屋外暖和不了多少。
冷霜进屋时,郁沉云正将他那双通红的手浸入盆中,拧了帕子给郁晚黛细细擦着额头。
“娘,府医呢?”他问。
冷霜快步走上前,垂眸看了眼郁晚黛后对郁沉云道:“娘出府去请郎中,云儿好好照看妹妹。”
“嗯。”郁沉云点了点头,又坐回床边。
冷霜转身往前走了两步后,她似乎是僵住了。
许是母女连心,冷霜心骤然狠刺痛一下,她转身扑向郁晚黛,颤着手将食指放到郁晚黛鼻下。
冷霜半张着嘴,她也是第一次知道,悲极时竟难以发声。
眼泪连成条状顺着冷霜面颊流下。
“啊……”冷霜想说话,想喊一声她的黛儿,却只能从嗓子里发出一声似呜咽似低吼的声音。
她俯身将郁晚黛抱入怀里,郁沉云站在冷霜身后,只能瞧见冷霜抖得厉害的身躯。
他没有妹妹了。
吸了两下鼻子后,郁沉云依旧没能忍住,在冷霜身后抹着眼泪哭了出来。
屋外飞雪满天,屋内仅有的一支烛火散发着微弱的光和热,暖不了母子二人的身,也驱不散此刻屋内的无限悲寂。
府医来时已是后半夜。
一进屋,他便见冷霜坐在床边,背倚靠着床边的护栏,怀里紧抱着郁晚黛。
烛火跳动,冷霜神情麻木,眼中并无任何光亮。
郁沉云站在一旁,低垂着头无声落泪,不时抬手用衣袖擦擦脸。
府医立即意识到可能出事了。
“冷姨娘,小姐现下如何了?把人先放下小的为小姐诊治可好?”府医上前道。
冷霜似是刚回神般抬眸看了府医一眼,而后她勾唇笑道:“黛儿无事了,有劳府医深夜跑这一趟,赵姨娘如何了?”
府医疑惑瞅了瞅冷霜怀里的人,真没事?郁晚黛的身子骨他还是清楚的,他不是很信。
“几日施针,赵姨娘已好转甚多,待明日施针后,应可痊愈了。”府医说。
“今日施针,若你中途离开,可会损赵姨娘身子?”冷霜又问道。
府医这下听出了些不对劲,他不愿再答,只道:“小的先为小姐诊脉吧?姨娘先将小姐放躺下来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