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敢先杀施寒星,有一部分原因也得益于皇后和施寒星在外塑造的美名,一个是贤惠良善、大度无私,一个是亲近姐妹、天真无邪。
如此美名,倒真叫施寒岄杀人时,没什么顾忌。
面对慈母和善妹,她施寒岄的杀人动机从何而来?
就算上回她说姑子一事是皇后逼迫她,但那件事如何看也是皇后和郁贵妃之间的恩怨,皇后和郁贵妃斗了这么多年,郁沉云作为郁家子不可能不知道。
那郁沉云是如何看出施寒星想害她?
施寒岄否认,“不是,四皇妹怎会害我?”
郁沉云听得更是恼火,还不肯对他说实话,他就这么不值得她信任?
那日皇后宣她入宫,他就同她明说了自己怕她有危险,也告诉她可以利用自己挡在她身前,这想保护她的意思还不明显吗?
后来她在宫里算计一切,等他快入宫前才告诉他她的谋划,他当时虽然生气,可也只是胡说八道一通没有破坏她任何算计,这想帮她的心还不明显吗?
还有那个青堂,他都明确表示了是担忧她的安危才抓进府的,她就感受不到他担心她吗?
今日,他一点也没隐瞒他知道二皇子道貌岸然一事,甚至打算告诉她二皇子的暗线在何处,他都掏心掏肺表现了,那怎么的,也得有一点点信任吧?
郁沉云开始郁闷。
“公主这话骗骗旁人还行,可骗不了臣。臣今日同公主说过,臣不觉得二皇子如表面那般贤德,四公主和二皇子是同胞兄妹,从小皆受皇后娘娘教导,二皇子是道貌岸然之辈,臣不信四公主就是什么良善之人。”
郁沉云这话漏洞百出,施寒岄张口就开始反驳,“驸马怎可这样想?且不说二皇兄是何性子,但只因一母同胞便定了人的品性,也未免太过武断。寻常百姓家有句俗语,约莫是说一母多子各有不同,驸马怎可由此就说四皇妹不良善?
再说母后教导,那……那我也是养在母后膝下受母后教导的,难不成在驸马心里,我也不是良善之辈?”
虽然她本就不是。
“我不是这个意思!”郁沉云急得忘了自称,方才他只顾着拆穿她,随口编的由头,她如此较真做甚!
他从座位上站起,在床前来回走了几步,边走边道:“我怎会觉得你不良善,我是觉得四公主不良善,你和她又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
“总之就是不一样!”
郁沉云一屁股坐回凳子上,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姿态。
“我知道你和四公主关系不好,我不信她会寻你说什么私密话。”
郁沉云气急败坏,施寒岄觉得他这样子不像是在向她试探逼问,反倒像……担忧她?
可他们二人不是因各有所图才成为夫妻的吗?
对了。施寒岄转过弯来了。
就是因为各有所图,如今他们是夫妻,若四公主被杀与她有关,那郁沉云这三驸马也会受连累。是因如此,所以他才急急追问想要确认真相,的确是担忧她,担忧她是杀人凶手。
施寒岄把头一垂,手帕掩面,开始低声啜泣。
郁沉云傻愣住,他睁大了眼眸,她怎么又哭了?!
但郁沉云毕竟是深刻研读过画本的男子。
“公主,臣错了。”画本上说,把公主惹哭了,先认错总没错。
“驸马为何认错?”施寒岄抽泣着问道。
为何错?郁沉云也不知道。
“臣说错了话,惹公主伤心。”说错了哪句话,郁沉云还是不知道。
施寒岄顺势接话,“驸马没说错话,只是我确实不知,驸马为何如此肯定我同四皇妹不和?”
她还在追问这个事情。郁沉云觉得,不寻个恰当的由头是不行了。
“今日宴前,公主问臣为何会觉得二皇子不贤德,因为臣知道,二皇子在民间强抢强买民女,同地方官员蛇鼠一窝,以强权压人,令受害者亲属投告无门。
臣还知道,前太府少卿嫡女江姝曾名动京城,被选为四公主伴读入宫后,曾被四公主强留宫中一夜,回府便寻了短见。
若四公主真是个好的,那江小姐寻了短见后四公主总该有些不忍。
可后来,四公主又求了皇后,命江家二小姐江诀入宫伴读,江家二小姐不愿,皇后震怒,命其落发去净心庵做了姑子。
他们兄妹俩都不是什么好的,皇后也不是明理公正之人,公主在坤和宫约莫也受过不少磋磨,又怎会同四公主交好?”
郁沉云一番话令施寒岄有些震惊,关于施洛明强抢民女这事,她如今的确不知道;同地方官员蛇鼠一窝,她大皇兄查到过,她略有耳闻,但没有抓到实证。
可这种种,郁沉云一个刚回京的武将为何如此清楚?
太府少卿家有二女,江姝和江诀,这二人是京中数一数二的美人才女,可……下场凄凉。
此事经过皇后和二皇子一番操作,在京中流传的说法是——
四公主留江姝在坤和宫过夜,江姝却偷盗四公主首饰被拆穿,四公主良善未同江姝计较,皇后也只训斥江姝一二并未责罚,但江姝心高气傲,自觉丢了颜面,回府后便寻了短见。
可江姝被施寒星留在宫中那夜,施寒岄分明瞧见,江姝喝了施寒星下药的茶,被梦微带出坤和宫。
皇后命江诀入宫做四公主伴读,江诀抗旨不遵,是挑衅皇权,是大不敬,皇后震怒命其落发反省,有理有据。
可那是江诀听闻江姝在宫中的遭遇,知晓入宫后便是进了虎狼窝,才不愿入宫。
太府少卿夫人深感自己教女无方,再无颜见京中贵妇,从此闭门不出。
可真相是太府少卿夫人承受不住打击,变得疯癫。
太府少卿深觉愧对皇恩,无颜再留朝堂,辞官归隐。
可实际是太府少卿怒极,不愿再效忠朝廷,辞官带着夫人和高堂避世离开京城。
所以,若郁沉云不是有心查探,他应该说,太府少卿一家的遭遇是咎由自取,而不是说施寒星和施洛明有问题。
郁沉云这话,说明他对二皇子和皇后、施寒星都很了解,说明他细细查探过,可郁沉云才回京不到一月,他的能力和势力竟如此之强吗?只短短不到一月便能摸清施洛明和施寒星、皇后的底细?
或者说,郁沉云在边关时,也留有人手在京中查探京中事情?
可无论如何,都说明一件事——郁沉云不容小觑。
施寒岄哭得更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