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沉云更加肯定,人是施寒岄杀的。
施寒岄有没有那能耐和胆子,他还能不清楚吗?她可太有能耐了。
施寒星和施洛明要算计她,但却出了刺客让她逃过一劫,多么巧合的事,本不可信。
可若郁沉云不知道施寒岄的伪装,也会想,她一个平日胆小怯懦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公主,能一下杀了五个人?这样一来施寒岄的话就可信一些。
但偏偏郁沉云知道她的伪装,知道她什么能耐什么胆量,所以她这话在郁沉云这根本起不了任何辩解的作用。
这么巧的一个“刺客”,除了她无中生刺,还能是什么?
虽知道她向来小心谨慎,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底面,但郁沉云掏心掏肺和她谈心,她还是不肯说实话,摆明了自己在她心中还是不可信的人。
郁沉云语气平添了许多无奈。
“公主鞋脏了。”
她绣鞋上的血迹,并不是由内而外渗出,而是在绣鞋表面,她身上又只有擦伤,不会出这么多血染到鞋尖。
这血约莫是施寒星或是那几个宫婢的。
若叫人瞧见总归是麻烦,如今风口浪尖,这些细节得格外注意才是。
他故意点出绣鞋血迹,就是想告诉施寒岄,她说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信,不仅不信,他还知道绣鞋上是血迹,是物证。
她不信他,他也不信她。算扯平了。
郁沉云如此安慰自己,心里稍微好受了些。
施寒岄微僵,他还是没信她的话。
可为何不信呢?难不成他真觉得,和刺客相比,她更像能一下杀五个的人?
“约莫是去清正殿时,路过御花园,沾上了泥浆污水吧,明日回府交给惜沅清洗干净就是。”
如今夜里,屋内虽烛火通明,但烛火微黄,绣鞋顶端此刻瞧着的确像是染了泥浆污水。
她是把他当傻子糊弄了?近来无雨,御花园哪来的泥浆污水?郁沉云这小脾气一下就上来了,不信他就算了,还不动脑子找个好点的理由骗他!这不就是敷衍他吗?
“臣在战场上,见过不少染血的衣物鞋袜,什么颜色的衣物,染不同量的血后是什么样子,臣清楚得很,而且,臣是武将,对血腥味十分敏感。”
他怎么如此咄咄逼人不肯罢休?
“驸马这是什么意思?”施寒岄质问道:“莫非驸马认定是我害了四皇妹?所以才如此试探于我?
近来无雨,御花园本不会有污水泥浆,但父皇下令在御花园建一浅水百花景,如今那处刚引水入渠。
今日夜黑,我瞧见刺客又六神无主胆战心惊,一时忘了看路脏了鞋面,也能叫驸马如此疑心试探吗?”
施寒岄咬着唇,眨眼间泪从她眼角滑落,也冲散了郁沉云赌气的心思。
他软下声来,“公主,臣不是疑心你。”
是肯定你就是凶手。
“那驸马怎的像审案逼问一般,神情如此严肃质问我?”施寒岄拿起绢帕擦了擦眼泪,委屈控诉,“这么吓人,我好害怕……”
郁沉云有些无语。
杀人她不怕,他严肃点还把她吓着了?
“公主,臣是生气他们想害你,一时没控制好脾气。”
郁沉云深吸一口气,快速吐出,一息之间,他用力朝施寒岄扬起一个笑容,把那个严肃的郁沉云换了下去。
施寒岄有些听不明白了。不是怕她是杀人凶手连累他吗?她被施寒星和施洛明欺负,值得他如此动怒?
见施寒岄神情呆愣,郁沉云以为是自己表情怪异,他收起脸上那个用力的笑,起身朝施寒岄道:“臣去叫宫婢伺候公主梳洗吧。”
施寒岄一时间想不明白郁沉云的目的,也不欲再继续多谈,她点头应好。
宫婢来伺候施寒岄梳洗更衣时,施寒岄向她们打听了一下外面的情形。在皇宫里,若有大事发生,消息在这些宫人中传得很快。
据宫婢所说,外边的情形和她所料几乎一致。
二皇子在清正殿说见到了刺客,他是追着刺客去的北遥宫,但不知道为何三皇妹和四皇妹也在北遥宫,他亲眼所见四皇妹被刺客杀害。
施寒岄想,后面皇帝会派人来问她去北遥宫的缘由,她只需把方才同郁沉云说的说辞复述一遍即可。
皇后好像在坤和宫哭晕过去了,听宫婢说,太医都赶去了坤和宫。
施寒岄想,皇后已经猜到施寒星遇害是她的手笔,往后皇后对她下手肯定不留情面且极端,她得加倍提防。
皇帝大怒,命郁承元十日内查清此案、追出凶手。
施寒岄想,这真是个极好的消息。十日,郁承元在官场的好日子,约莫也就这最后十日了。
那姑子可以送出来了,先坐实郁家在进献回魂草一事上的欺君之举,之后无论这十日,皇后和二皇子要如何算计郁承元,都是火上添油,最后再加一把狎妓的柴。
皇帝的疑心,对手的算计,自身的污点。
无论五皇子和郁贵妃如何周旋说情,无论郁丞相如何力保,无论郁承元最终会不会被彻底赶出朝堂,郁承元此人,都不会再受皇帝重用。
沐浴洗漱完的郁沉云再次踏进了施寒岄所在的屋子。
此时施寒岄躺在床上,床幔已经放下。
这屋内没有侧榻,只有一张床。
郁沉云看向一旁的圈椅,这就是他今夜的归宿。
施寒岄并未睡着,郁沉云蹑手蹑脚进屋默默坐在了圈椅上后,她也意识到了同样的问题。
她并不介意和郁沉云同床共枕,可郁沉云介意啊,他对自己清白的在意,施寒岄记忆犹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