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风雪虽停,但刺骨的寒风依旧直往骨头里钻。
帅府膳院中,一个靠墙角落,七七八八的家仆围聚在一起。
他们交头接耳,脸上挂着轻蔑嘲讽的笑意,嘴里时不时冒出讥笑之语。
只见人群之中,一位约莫十六七岁的披着黄色大氅少年, 双手环胸,高仰头颅。
此人便是盛晚盈的三弟,盛祈安。
视线的另一处,紧挨着墙边狗屋旁。
有一个瘫坐在地,浑身是伤又是脚印,皮肤惨白,头发凌乱的已经难以看清面容的少年。
他的面前是一个残破的木盆,边缘早已磨损。
盆里混杂着剩菜剩饭的残渣,一旁被铁链拴住的大狗,正龇着牙冲他狂吠着。
“傅妄瑾,今日你的午饭便就在这了。”
盛祈安眼底满是鄙夷和嘲弄,“吃了这顿,下一顿可就不一定有这么丰盛了,你可得感谢我。”
周围的家仆均是一副看好戏的姿态,丝毫没有将那少年当作人一般。
“你瞧,天底下竟也有与狗争食的人。”
“活该,谁让他惹怒了二小姐。”
更有甚者,压低声音与身旁人窃语道,“这活的,还没有我们做奴才的有尊严。”
“谁说不是呢?”
傅妄瑾听着周围一切不堪入目的话语,那双漆黑的眸子如同死水,泛不起任何涟漪。
不多时,干裂的唇角勾上一抹笑,喑哑着嗓音开口:“那确实是多谢三少爷了。“
话罢,只见他缓缓抬起结的满是血痂的手,伸向那残破木盆。
“停!!!”
众人闻声皆回目望去。
只见平日里骄横的二小姐,此刻发丝凌乱,半撑着膝盖,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盛祈安见状,转身呵斥周围家仆,“还不快滚开,碍着我二姐看戏了。”
众人闻声立马让出一条小道,恭敬的行礼。
生怕慢一步,两个祖宗连着他们一起毒打了。
当盛晚樱的视线透过那条小道,看见已经将手伸进木盆里的傅妄瑾,顿时觉得呼吸一滞。
他好像对周围忽然的变化视若无睹,自顾自的将那或许已经发酸的米粒塞进嘴里。
额角混合着血水的碎发粘在他的脸侧,眸子毫无一丝光亮。
盛祈安走到她身旁,炫耀求夸道:“二姐,怎么样?我可是好好为你出了这口恶气。”
盛晚樱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凝着眸看向盛祈安,“你今年才十六七岁,对吧?”
盛祈安不明所以,“对啊,怎么了二姐。”
盛晚樱长吸一口冷气,没有在理他,转而向傅妄瑾走去。
可还没走两步,就被人拽住了手臂。
“二姐你做什么,那边脏死了。”盛祈安神色疑惑的问。
盛晚樱推开他的手,冷声道:“不想被我揍,就安分点。”
盛祈安被那冰冷的视线看的一个哆嗦,立马不再拦她,只觉得一头雾水。
往日他替盛晚盈教训傅妄瑾的时候,盛晚盈可都是拍手叫好的,今日怎么这么奇怪。
但接下来,更让他奇怪到掉眼珠的是。
盛晚樱居然径直走到傅妄瑾身侧蹲下,一把打掉他正在吃的狗食。
毫不在意周围弥漫一股无以言说的酸臭。
周围的家仆皆是一副瞧见火星撞地球般的震惊。
傅妄瑾扯了扯唇角,抬眸看她,“二小姐,是又想到了什么新乐子吗?”
视线中的少女,没了往日的得体华贵,未梳好的发髻还翘着几根呆毛。
因为跑的过于焦急,脸上泛起微微粉红,喘出的气息,化作空中的白烟散去。
为了看他被折辱,竟如此急切的失了体统。
他眸光如同寒潭,嘴角却一直挂着卑恭的笑意。
只是若是瞧的久了,便觉得不会觉得那是卑恭。
而是隐藏潭底的毒,一种看似无害,却等待时机一击毙命的毒。
“随你怎么想。”
盛晚樱躲开他的目光,看向周围。
那埋藏在她心底的记忆,悄然冒出了头。
这种氛围,她,太熟悉了。
“咳咳。”傅妄瑾笑着咳了几口血,“那烦请二小姐快些,毕竟我意识清醒的时间可不多了。”
话刚说出口的瞬间。
多日的风寒加上昨夜刮肉的鞭伤,伴随着饥饿。
让他终于撑不下去,身子轰然往下一倒。
在他昏暗视线的最后一秒,他看见往日跋扈的少女向他伸出了手。
幻觉,居然能这般荒唐。
盛晚樱眼疾手快的扶住他瘫软的身子。
触碰的瞬间,她便觉得自己抱着的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寒铁,毫无任何温度。
她单手将自己身上的披风取下,紧紧的盖在傅妄瑾的身上。
“小姐!”
这时候赶来的云夏云秋几人,看着这一幕,震懵了。
只见盛晚樱又指着一旁一个大汉喊道,“你,过来将三殿下背回我房间。”
忽地被点名的男人,忙应声道:“是,二小姐。”
“轻点,别弄疼了。”
“是。”
待那人将傅妄瑾小心翼翼的背起,向她的院子里去。
盛祈安见状,更加匪夷所思了,“二姐,你不会是中邪了吧?居然还让他进你的卧房?”
盛晚樱没有立马回他的话,又对呆若木鸡的云夏吩咐道:
“云夏,快去请大夫,顺便将他身上的脏污清洗干净。”
“是。”
接着她又左顾右盼的瞧见的膳院另一处的柴堆,快步走了过去。
从里面抽出一根和扫把棍一般大小的木棍。
盛祈安见状一惊,忙后退几步,“二姐!你这是做什么!”
盛晚樱晃了晃手中木棍,视线落回盛祈安的身上,向他一丢,“拿起来。”
盛祈安不敢忤逆,垂在袖中的手发颤的去将木棍捡起,嘴里还不停的求饶,
“二姐,我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我改嘛,别打我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