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木珠散落在地毯上的闷响还未消散,顾长哥的指尖已捏住那根发霉的鹤虱草。
艾烟缭绕中,褪色钢笔字像蜈蚣般在信纸上扭曲爬行,最后半句话被某种酸性液体腐蚀得只剩锯齿状边缘。
“顾先生!”周女主演突然抓住他的手腕,鎏银香炉里的冰片正发出细碎的爆裂声,“信纸在冒青烟!”
桑皮纸绳突然绷直成诡异的弓形,顾长哥反手将信纸按进装满艾绒的铜盆。
嗤啦作响的火光里,三根鹤虱草竟发出类似蝉鸣的尖锐啸叫。
观众席传来桌椅翻倒的声音,赵音响师抄起调音台的话筒架冲过来:“是次声波!”
“劳烦关掉所有扩音设备。”顾长哥用银针挑着燃烧的信纸,火光在他镜片上投下跳跃的阴影,“诸位不必惊慌,这不过是滇南某些苗医用来防盗的雕虫小技。”他忽然用针尖刺破指尖,将血珠弹向空中,“但见真火,诸邪退散!”
血珠在接触到艾烟的瞬间炸开成红色雾霭,刺耳的啸叫声戛然而止。
瘫坐在立柱后的吴经纪人突然指着天花板尖叫:“那些霉斑在动!”
原本附着在穹顶装饰花纹上的黑色霉斑,此刻正如活物般朝安全出口方向逃窜。
张前男友趁机想混入骚动的人群,却被孙导演揪着后领拽回灯光下:“摄像机都录着呢,张大明星。”
“这不是普通的威胁信。”顾长哥用镊子夹起烧剩的残片,焦黑边缘隐约可见“钟氏”“二十年前”等字眼,“对方既知我师承钟氏医派,又熟悉五运六气推演法……”
周女主演突然将冰凉的掌心贴在他后背:“你脉搏跳得比谢幕时还快。”
深夜的中医馆弥漫着九里香的气息,顾长哥将二十八枚檀木珠浸泡在雄黄酒里。
泛着荧光的电脑屏幕上,“滇南药材公司破产案”的新闻标题刺痛他的眼睛——二十年前的卷宗照片里,那个倒在血泊中的男人颈间挂着与他相同的太极银牌。
“顾大夫!”赵音响师撞开诊室的门,怀里抱着被胶带缠裹的黑色匣子,“有人在舞台桁架里装了这东西!”
拆开的音响共鸣箱里,三只浸泡在尸油中的青铜蟾蜍正对着北斗七星方位。
顾长哥用银针挑起蟾蜍背部的铜锈,针尖霎时蒙上靛蓝色幽光:“七星尸蛊?看来有人不想让我活过第七天。”
周女主演突然将捣药杵重重砸在案几上,冰片与苏合香混着朱砂飞溅:“我这就让经纪公司发律师函!”
“对方在暗我们在明。”顾长哥将蟾蜍放进紫铜药碾,“劳烦赵兄查查最近三个月舞台设备的出入记录,孙导可能需要重新核对所有参演人员的健康档案。”
月光穿过雕花窗棂时,周女主演突然按住他翻动医案的手:“你明知这是陷阱。”
“钟氏医派讲究‘以正合,以奇胜’。”顾长哥将她的指尖按在自己腕间,“感受这道代脉,像不像踩着鼓点偷粮的老鼠?”
第七日清晨,药材市场的监控拍到了鬼祟身影。
当顾长哥掀开那车“野生天麻”的苫布时,二十七个注射器正在晨雾中泛着寒光。
掺着马钱子碱的生理盐水,正顺着导管缓缓渗入药材缝隙。
“报警吧。”刘女配角举着直播手机的手在发抖,“这些足够立案了!”
“等等。”顾长哥用银簪挑起注射器,“你们看刻度线。”
所有注射器都精确控制在9.8毫升,残留液面形成的凹月形弧光里,隐约可见某种符咒纹路。
匆匆赶来的周女主演突然拽下簪头的珍珠,滚落的鲛珠在接触到液体的瞬间竟浮出北斗七星的投影。
“是七星锁魂阵!”赵音响师翻出设备维修记录,“这些注射器编号和上周损坏的话筒序列号完全对应!”
暴雨倾盆的午夜,顾长哥独自走进城隍庙后的中药仓库。
他故意将师传的《钟氏脉诀》遗落在装满艾绒的箩筐里,太极银牌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当黑影扑向医书的刹那,七盏长明灯突然自梁上坠下。
“钟师叔,别来无恙?”顾长哥转动着腕间新换的雷击木手串,看着被灯光照亮的男人——正是二十年前本该死于药材纠纷的钟氏大弟子。
男人脸上的烧伤疤痕在抽搐:“你怎么识破的?”
“七星尸蛊需用亲人骨灰做引,而能拿到我师父头发的人……”顾长哥将dNA检测报告甩在药柜上,“除了当年帮他整理遗容的入殓师,还能有谁?”
警笛声响彻雨夜时,周女主演突然冲进仓库。
她发间的珍珠步摇缠着湿漉漉的青丝,旗袍下摆溅满泥点,却在看到顾长哥完好无损的瞬间绽放出惊人的明艳。
“你疯了是不是!”她攥着他衣襟的手在发抖,丹寇几乎掐进他锁骨,“要是那盏灯砸偏半寸……”
顾长哥突然托住她后颈,艾草香气混着暴雨的土腥味在唇齿间纠缠。
远处闪烁的警灯成了暧昧的底光,周女主演的珍珠耳坠擦过他颈侧,在皮肤上划出温热的痒。
“咳咳!”孙导演举着伞站在仓库门口,“要不我们先给警方腾个地?”
三个月后的养生讲座现场,顾长哥正在讲解二十四节气导引术。
周女主演突然捧着鎏金香炉走上讲台,炉中沉水香混着她腕间的玫瑰膏气息,在空调风中掀起旖旎的漩涡。
“顾大夫说要教大家养生。”她将香炉放在脉诊枕旁,丹凤眼扫过全场瞬间鸦雀无声的观众,“可有人连自己心跳过速都诊不出来呢。”
哄笑声中,顾长哥突然抓住她欲抽回的手腕。
大屏幕上的经络图突然切换成实时脉象监测,代脉转弦的曲线引得满场惊呼。
他摘下眼镜擦拭的瞬间,周女主演突然拽住他的领带俯身吻下。
数百部手机同时举起的白光里,赵音响师悄悄调整着混响效果。
刘女配角将准备好的玫瑰花瓣撒向空中,孙导演对着镜头比划剪辑手势。
而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印着“国际传统医学峰会”的邀请函正在文件堆里泛着鎏金光泽。
养生讲座的鎏金香炉还未撤下,村口百年香樟树上已经挂满红绸。
顾长哥站在临时搭建的颁奖台上,二十四种节气药材标本在玻璃罩里流转着琥珀色的光。
孙导演亲自调试的追光灯掠过他衬衫第三颗纽扣时,照见了藏在领口内的太极银牌。
“请顾大夫说两句!”赵音响师在台下起哄,手里还攥着没拆封的混响遥控器。
顾长哥望着台下攒动的人影,晒药场青石板上浮动的艾草香突然变得浓烈。
那些深夜里熬煮药汤的陶罐、暴雨中追查线索的手电光、还有针灸包里始终备着的三棱针,此刻都化作大屏幕上滚动的感谢视频——拄拐的阿婆颤巍巍展示愈合的压疮,放牛娃举着痊愈的蝾螈咬伤病例,甚至养殖场的老板都送来锦旗,绣着“妙手回春”四个大字在风中猎猎作响。
“其实医道如同这二十四节气。”他屈指敲了敲玻璃罩,惊起标本罐里沉睡的冬虫夏草,“该蛰伏时静守本心,当破土时......”
话未说完,晒药场四周突然腾起上百盏孔明灯。
刘女配角捧着朱砂砚从人群里钻出来,灯面上用雄黄写的养生口诀在暮色中忽明忽暗。
孙导演对着耳麦喊“切全景镜头”,无人机掠过时,整个村庄仿佛浸泡在流淌的星河里。
周女主演踩着灯影走上台,月白旗袍襟口别着的鹤虱草胸针微微发烫。
她将组委会颁发的沉香木奖牌挂在顾长哥颈间,指尖故意划过他突起的喉结:“顾大夫的养生课,倒是比某些人的吻技更令人心跳过速。”
哄笑声中,赵音响师偷偷按下混响键。
顾长哥那句“周小姐倒是比七星尸蛊更难调理”通过环绕音响传遍全场,惊飞了晒药架上晾着的夜明砂。
孙导演抹着笑泪示意摄像师特写,镜头却捕捉到台下暗处——张前男友正把某个装着透明液体的玻璃瓶塞回背包。
暮色渐浓时,顾长哥的布鞋踩过晒药场的青石板,九里香混着刚收割的稻茬气息缠绕在裤脚。
周女主演的珍珠耳坠擦过他手背,在虎口处的合谷穴激起细微战栗。
两人交叠的影子掠过村口功德碑,碑文上“妙手仁心”四个描金大字正被晚霞镀上绯色。
“顾大夫!”杂货铺老板娘隔着柜台抛来两枚腌梅子,“我家丫头考上医学院啦!”
药酒作坊的木格窗突然推开,醉醺醺的酿酒师傅举着竹舀子喊:“接着!”琥珀色的当归酒划出弧线,被顾长哥用针灸包稳稳接住。
周女主演就着他手腕抿了一口,醺红从耳垂漫到锁骨,惊得路边啄食的芦花鸡扑棱棱飞上篱笆。
拐过祠堂的瞬间,二十八个孩子举着药材灯笼从竹林窜出来。
灯面上用荧光颜料画着五脏六腑图,胆经穴位还特意标着会发光的星点。
最大的孩子王扬起手中的人参灯:“顾先生!我们给每盏灯都装了报警器!”
顾长哥蹲下身查看灯座底部,微型传感器正闪着绿光。
周女主演忽然捏了捏他掌心:“现在连孩子都知道要护着你。”
月光漫过晒药场时,庆功宴的流水席已经摆到打谷场。
吴经纪人抱着自酿的桑葚酒挨桌赔罪,赵音响师在临时搭建的舞台上调试着乡村版环绕立体声。
当刘女配角带着孩子们唱起改编的《本草歌》时,晒药架上的决明子跟着节拍簌簌作响。
“顾大夫!”邮差老陈的自行车铃刺破歌声,“省城来的加急件!”
牛皮纸信封上的火漆印还带着松烟墨的余温,顾长哥用银簪挑开封口时,周女主演的指尖正无意识地摩挲着他腕间的代脉。
邀请函落款处盖着电商平台的LoGo钢印,防伪纤维在月光下泛着蛛丝般的银光。
晒药场东头的变压器突然迸出蓝色火花,刘女配角的歌声恰好在“君臣佐使莫相离”处收音。
顾长哥望着突然暗下去的灯笼海,视网膜上还残留着“乡村振兴”“直播助农”等字样的残影。
周女主演将微凉的鼻尖贴在他颈侧动脉处:“你的代脉变成滑脉了。”
最后一盏应急灯熄灭的刹那,晒药场四周突然亮起星星点亮的手机闪光灯。
数百个光斑在黑暗中拼出太极图案,不知谁家的看门狗跟着嚎了一嗓子,惊得药圃里的夜交藤簌簌摇摆。
顾长哥将邀请函折成纸鹤塞进周女主演的珍珠手包,远处省道上传来的货车鸣笛声,正撞碎池塘里浸泡着星月的倒影。
纸鹤翅膀在珍珠光泽里轻轻震颤,顾长哥望着天际初现的启明星,拇指无意识摩挲着邀请函边缘的防伪凸纹。
周女主演的发香混着晒药场未散尽的艾烟,在他白大褂第三颗纽扣处结成细小的露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