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水停好了车,扭头看他,声音很冷:“现在就滚。”
肖白想撑起笑,继续开玩笑般:“想睡,我...”
向水身上是大片的鲜血,后座的两个人还在昏迷,肖白背后的伤口还在流血,染了一个车座。
肖白脸色苍白了一些:“不要这样。”
向水:“把衣服脱了。”
肖白脱了。
向水:“扭过去。”
肖白扭过去,把后背露出来,心口被布强行塞住的伤口就这样露出来。
向水:“能拿出来吗?”
肖白沉默了很久,道:“能。”
向水手法很粗暴,直接扯了出来,就像它被塞进去那样粗暴。
向水的声音带着真情实意的疑惑,不带任何感情:“你的心脏都没了,怎么还没死?”
肖白没回答,向水也不再问了。
向水:“你会死吗?”
肖白:“目前没事。”
向水嗯了一声,顺手就把那团布重新塞了进去,好像没有听到肖白的痛苦的声音,道:“你去后座看一下姚浮还活着没。”
肖白哦了一声,懒懒下车去了后座,然后检查了他的呼吸和伤口,在车子刚刚启动时才道:“死了。”
向水不知道是没听清还是如何,轻轻发出一声疑惑的音调:“嗯?”
肖白:“姚浮死了。”
向水:“好,我知道了。”
向水停下车,扭头:“有铲子吗?咱们现在直接找个地方给他埋了。”
他看见了姚浮胸口巨大的伤口,那么大,那张脸长得妖娆,给人一股浪荡气,尤其是喜欢带个墨镜到处勾搭,现在好了,脸色苍白,再俊美的样貌也没有那股子浪气儿了。
确实死了。
向水把姚浮的尸体拖到路边,然后开始刨坑。
也许是肖白那一下太重,晏李直到现在才醒,入眼就是旁边姚浮的尸体。
他以为姚浮是昏迷了,车子里一股血腥味,他出了车,才发现两个正在刨坑的人:“受伤这么重?棋市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向水扔过来一个铁锨:“过来,刨坑。”
“刨坑干嘛?”晏李无语,向肖白要医疗箱,“给我绷带,我先去给姚浮包扎,他看起来流血过多,感觉要死了。”
向水:“姚浮已经死了。”
晏李:“你不会以为很好笑吧。”
肖白没笑,静静挖坑。
晏李还是第一次期望听到肖白的笑声,他脸色顿时灰败了一些,眼神近乎执拗地盯着肖白,又去看向水。
其实姚浮的身体就在车里,他完全可以自己去看,可是他却不愿意自己去看了,只是站在原地,好像梦游一样,缺了魂般立了半晌,然后呆呆捡起了地上的铁锨,等发现自己手里是什么东西时,手一抖,铁锨掉在了地上,发出很沉闷的响声。
他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急匆匆跑回了车上,去检查姚浮的身体。
向水没理晏李的反应,他知道晏李和姚浮是有私交的,而且私交不错,不然也不会在没有司机的情况下找姚浮帮忙,姚浮一个大少爷,也不会抽时间来免费当司机。
他一下一下挖着土,直到觉得深度够了,才慢吞吞爬上去,去搬姚浮的尸体。
“少爷?”晏李愣愣地喊了一声,他又改了昵称:“向水?”
晏李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他不知道为什么这辆车上只有他一个人掉眼泪,不知道小时候很乖巧可爱的向水现在为什么能冷静地搬动舅舅的尸体,不知道这是不是梦,不知道是不是姚浮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他是做了什么坏事吗?”晏李知道自己不应该问这个问题,他只是向封的助理,不应该插手姚家的事情,可他就是问出来了,嗓音沙哑。
向水越过晏李的身体,去拖动姚浮的尸体,回答道:“没有吧。”
晏李又问:“你为什么不哭?他不是你舅舅吗?我记得他还给你买汽车模型。”
向水没理他,像是一个局外人:“冷静些。”
不知道是什么点燃了晏李压抑的情绪,也许是冰冷的僵硬的尸体触碰了晏李的指尖,也许是向水冷漠的情绪,也许是压抑的环境,也许是长久的令人不安的疯狂的逃跑和迁移。
他的声音挤压了太久,此刻就像是雷声轰隆作响: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向水,你怎么变成了这样?!姚浮死了,他不是你舅舅吗?你不应该哭吗?真是奇怪,这一辆车上,好像只有我知道他死了,只有我知道姚浮和我们相处了很久,好像只有我跟他认识了很多年一样,哈?!死了?你是疯了吗?我...”
晏李的声音到了后面突然就哽住了,也许是觉得自己的言语过激,也许是发觉自己的身份问题。
他半晌的沉默之后,只剩下一点点声音:“我就不该叫他来,都是因为我叫他来,我醒了也不应该发出声音,如果我没有晕倒,如果我还醒着,应该...”
他眼睛红了一圈,似乎哭了,似乎没哭。
向水静静等他说完了,才把姚浮的身体搬下去,放进了肖白从空间拿出来的大纸箱里,然后放进了坑里。
开始埋了。
土淹没了那个棕色的简陋的纸箱,晏李才从车上下来,拿起那个被他丢下来的铁锨,开始填土。
姚浮死得太平静,在一个不算好的天气里,在一个官方并未报道,也并未引起太大风浪的城市里,就这样死了。
向水拿晏李的手机给向封打了电话。
向水一手开着车,一手把手机放到了耳边:“喂。”
向封:“哦豁,宝贝儿子,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向水说话很直:“姚浮死了。”
向封那边好像停了一会,才道:“还有事吗?”
向水没回,直接挂了。
晏李接住了向水递过来的手机,微微靠着椅背,才道:“抱歉,少爷,刚刚是我太激动了。”
向水开车很快,有一种今天就不活了的架势,语气还是平静的:“嗯,我理解。”
晏李听到他说的一句“我理解”只觉得讽刺,他靠着车窗,目光在副驾驶满身血的肖白身上游移。
“需要包扎吗?”晏李沙哑着声音道,“我可以帮你包扎。”
肖白:“不用了,血都是别人的,伤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