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一声轻响,落入了下方干净的木桶中。
紧接着,是第二滴。
第三滴…
一滴滴,汇聚成线。
仿佛断了线的珍珠,却比珍珠更晶莹,更剔透。
它们连绵不绝地坠入下方的木桶。
与此同时!
一股前所未有的酒香,猛然炸开!
瞬间充斥了整个后院!
这香气,霸道!
浓烈!
带着一种蛮横的穿透力,直冲鼻腔,钻入肺腑!
清冽中藏着火辣!
辛辣里透着醇厚!
仅仅是这逸散的香气,就仿佛带着钩子,勾得人喉咙发痒,浑身气血都跟着微微躁动!
“这…这味儿…”
于伯眼珠子瞪得溜圆,死死盯着木桶里那逐渐增多的清澈液体,如同见了鬼一般。
那颜色,比最干净的山泉还要透亮!
这怎么可能?!
明明倒进去的是浑浊不堪的酸臭水酒啊!
可这味道…
比他这辈子喝过的任何一种名贵佳酿,都要冲!都要烈!都要勾魂!
秋月原本只是好奇地踮着脚尖张望。
此刻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浓香惊得后退半步。
她忍不住用小手捂住口鼻,可那霸道的香气还是丝丝缕缕钻了进去。
小姑娘被呛得咳嗽了两声,白净的小脸瞬间涨得通红。
但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却写满了惊奇和不可思议。
“成了!”
方寒死死攥紧的双拳,终于在这一刻骤然松开!
巨大的喜悦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仰天长啸!
成了!
真的成了!
他赌对了!
这跨越千年的蒸馏技术,在这个陌生的时代,真的可行!
他强忍着立刻尝一口的冲动,小心翼翼地用一个干净的小竹筒,从木桶里舀起少许。
酒液在竹筒中轻轻晃动。
清澈见底,澄澈如冰,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
凑近鼻尖。
轰!
一股更加纯粹、更加猛烈的酒香,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撞击在他的感官上!
他知道,刚蒸馏出来的酒液还带着火气,需要时间沉淀。
但这已经足够了!
他仿佛已经看到,这种前所未有的烈酒出现在市面上时,会掀起何等惊涛骇浪!
接下来的时间,方寒彻底沉浸在这种创造的奇迹之中。
调整火候。
添加水酒。
时刻关注着冷却木桶的温度。
收集着那如同琼浆玉液般的成果。
每一个步骤,他都亲力亲为,眼神专注得可怕。
于伯和秋月,则从最初的满心疑虑和担忧,彻底变成了目瞪口呆。
再到后来的敬畏!
尤其是于伯。
他亲眼看着那一坛坛酸臭的水酒。
经过自家少爷这番神乎其神的摆弄。
竟然真的变成了一滴滴清澈如水晶,香气能把人魂都勾走的仙水!
老管家看向方寒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那不再是看一个需要照顾的晚辈。
而是像在看一位深不可测的高人!
少爷…是真的变了!
脱胎换骨!
或许,衰败至极的方家,真的能在少爷手中,重现辉煌!
从日头高悬,一直忙到夕阳染红天际。
院子里堆积如山的五十坛劣质水酒,终于被消耗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二十五坛崭新的烈酒。
每一坛里,都盛满了清澈透亮、闪烁着诱人光泽的液体。
那惊人的酒香,几乎凝成了实质,笼罩着整个院落。
高度烈酒!
在这个普遍饮用低度浊酒的时代,这绝对是足以让世人疯狂的神物!
初步估算,至少五十度以上!
两坛成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水酒,就能提炼出一坛这样的玉液琼浆!
这其中的利润简直骇人听闻!
方寒看着眼前这壮观的成果,胸膛剧烈起伏,长长地吐出一口带着酒香的浊气。
身体疲惫到了极点,仿佛骨头都要散架。
但他的眼神,却亮得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
方寒还没来得及细品成功的喜悦。
于伯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已经猛地凑了过来。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动了什么,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近乎颤栗的激动。
“少爷!我的老天爷啊!”
“这…这东西…这哪里是酒?这分明是神仙才能喝的琼浆玉液啊!”
老管家一双浑浊的老眼瞪得如同铜铃。
他死死盯着木桶里那清澈见底、宛若水晶的液体。
又猛地转头,看向旁边那些依旧散发着酸腐馊臭的劣酒坛子。
眼前发生的一切,彻底颠覆了他数十年的认知。
这简直就是妖术!不!是仙术!
“这事儿!”
于伯猛地抓住方寒的手臂,枯瘦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骨节发白,微微颤抖。
“少爷!这酿酒的法子,万万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一个字都不能漏出去啊!”
他急促地喘息着,干裂的嘴唇哆嗦着。
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那光芒里,混杂着难以言喻的巨大惊喜,以及一种更深沉、更刺骨的恐惧!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这等点石成金的手段,一旦泄露,方家顷刻间便会万劫不复!
他猛地扭头,目光如冰冷的刀子,射向旁边同样被惊得小脸发白、目瞪口呆的小丫鬟秋月。
“秋月!”
于伯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严厉和杀伐果断。
“你听清楚了没有?!”
“今天在这里看到的一切,听到的一切,全都给我死死地烂在肚子里!”
“要是敢跟任何人,嚼一个字的舌根!”
“咱们方家,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你我,都得死!”
秋月被这突如其来的厉声呵斥吓得浑身一哆嗦。
小脸瞬间煞白如纸,毫无血色。
她连连点头,如同小鸡啄米一般,眼泪都快吓出来了。
“奴婢…奴婢明白!奴婢发誓!打死也不说!谁问也不说!”
她声音带着哭腔,显然被于伯这副从未有过的郑重其事和话语里的杀气给彻底吓坏了。
方寒看着眼前这一老一少。
心中也是感慨万千,同时警铃大作。
他比于伯更清楚这蒸馏技术的价值,也更明白这背后潜藏的巨大风险。
于伯深吸了几口气,强行压下胸腔里翻腾的激动和恐惧,但脑子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快转动起来。
他看着那二十五坛晶莹剔透、散发着霸道异香的烈酒,眼神变得无比凝重。
“少爷,依老奴看,这酒…咱们绝不能当寻常的酒水去卖。”
老管家活了大半辈子,人情世故早已通透。
“这等神仙玉液,就得当成宝贝疙瘩,当成奇珍异宝来卖!”
“而且,不能大张旗鼓。”
“咱们得悄悄地,先拿出一点点,去探探路。”
“就卖给县里那几家,真正有钱有势,又不爱张扬,嘴巴又紧的大户人家。”
他显然深谙这种稀罕物的运作之道,知道如何才能将利益最大化,同时将风险降到最低。
他伸出三根枯瘦如柴的手指,在方寒面前小心翼翼地比划着。
声音依旧压得很低,带着一种既兴奋又忐忑的试探。
“至于价钱嘛…老奴斗胆,依老奴看,这么一斤…至少…至少得要这个数!”
“三两!三两雪花纹银!一钱都不能再少了!”
在于伯看来,三两银子一斤酒,这已经是突破天际、想都不敢想的天价了!
要知道,寻常的五口之家,一年到头,辛辛苦苦,勒紧裤腰带,也未必能攒下三两碎银。
用三两银子去买一斤酒?那不是疯了是什么?简直是抢钱!
然而,方寒听了这个在他看来已经是天价的数字,却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然后,缓缓地摇了摇头。
于伯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完了!少爷嫌太高了!也是,三两银子一斤,确实…太吓人了…
可谁知,方寒的嘴角却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