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志猛然像是想起了重要事情,一拍大腿道:“对了,陈将军率的两万骑兵到了,贺统领命你去城门处迎接。”
若不是大志提醒,萧邢还真将陈度接应的两万轻骑兵忘了,尚未开口,金慕儿说道:“军中事务要紧,你去吧,走慢点,别再撕开伤口。”
萧邢摸了摸鼻子,尴尬答应。
临走时不忘叫大志吩咐一声下面的士卒,别来这里捣乱,见大志应下后勿勿往城门赶去。
城门口,陈度和刚才的贺若昌表情相差无几,原本以为今夜定是一场血战,不成想拍马赶到时卑沙城里除了收尾的士兵,整个城已被全部拿下。
贺若昌和萧邢两人此时也迎了出来,上前躬身行礼。
将萧邢如何破城之事一一作了汇报,陈度郁闷至极,两万铁骑跋涉数日竟成摆设,他也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遗憾。
安顿好入城军队,贺若昌连将奏疏军好交由陈度过目,然后派快马送往汉王军中。
按规制,奏疏萧邢也需要写一份,可当他拿起笔,蘸上墨,正准备动手,看到正奋笔疾书的贺若昌,再看到他一手小楷宛如印刷体,想到自己的一手烂字,顿时便没了勇气,最后只好由贺若昌一人代笔。
贺若昌将萧邢所说和当下卑沙城的情况如实记录下来,并替萧邢和先锋营一百人请功,其中那个葛老六的事情,萧邢早就交待下去,谁也不许提及此事。
军中士卒皆以为是萧邢心善,把葛老六临阵叛敌之事隐瞒下来,好让其家中也能得到一份不菲的抚恤,无人不响应。
贺若昌不愧是将门之后,将军中事务处理的井井有条,待到天微亮里,已将整个卑沙城的布防和政务安排完毕。
城中百姓多为贫苦的高句丽人、新罗人、靺鞨七部人,平日里仅靠帮巴依老爷们放牧帮工才能维持生计。如今两国战事正隆,巴依老爷们可以搬离,他们却只能在这城中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夜里两军厮杀声响彻云霄,对他们而言,不管是谁占了这城,生活不会发生太大的变化,他们都是被奴役,被压榨的对象,命运从来不在他们自己的手里。
贺若昌命人将城中尚存的一些金银细软登记造册,牛羊粮草都集中收藏起来,并严令不许抢掠城内百姓,这倒不是他心善,只是这城里的百姓也太穷了,一点油水都没有。
此时不纵兵劫掠,日后若是征召劳力,想来阻力也会小些。
……
汉王帐中。
正值午时,帐内汉王一袭赤红蟒袍,正手持紫檀狼毫毛笔,望着几案上洁白似雪的宣纸,却迟迟落不了笔。
几案上杂乱堆放着刀箭铠甲,只在缝隙中看到几本奏疏在其中瑟瑟发抖。
汉王猛的扔下毛笔,在宣纸上留下一个诡异的黑点。
下首的高颎无奈苦笑,几日未见,面容又苍老了几分。
“突厥蛮子可有异动?”
“回大元帅,据前几日探子回报,突厥暂时没有反常之举,现在正是牛羊补肥之季,即使突厥想与高句丽有勾连,出兵也应是八九月之后。”
汉王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此时正好瞥见几案上奏疏,眼中猛然升起一股戾气,冷笑连连道:
“苏纳言(苏威)和虞侍郎这两个匹夫欺人太甚,竟敢撺掇父皇召本王回京问责,想来应该是出自本王那几位好兄弟的手笔吧?”
高颎沉默半响,才嗓音沙哑说道:“大元帅息怒,苏纳言和虞侍郎也是忠国之事,如今三十万大军又陷于辽泽,朝中有人议论此事也属正常,陛下圣明,必知大元帅辽东之苦,断不会降旨怪罪。”
高颎嘴上安慰着汉王,心中烦闷至极,作为朝中重臣,他是坚决反对废长立幼,立挺太子杨勇。
但太子杨勇着实有些让他失望,生活奢华不说,还宠爱妾室,此举不仅让隋文帝震怒,更让提倡一夫一妻的独孤皇后极为不满。
他袖中还有一封越国公杨素写给他的信,在信中提及杨勇身为太子,居然在东宫设宴款待群臣,惹的陛下龙颜大怒,禁不住微微叹气。
再想到辽东战事不利,若是三十万大军折戟辽东,这个责任他和王世积两人……。
“本王向来敬重高尚书,忠体爱国,勤于政事,这辽东之事还要高尚书多操劳,他日凯旋之时,本王定会为高尚书请功。”
高颎躬身谢过,垂落的眼底讥诮之意一瞬而没,眼中汉王那点小心思岂能瞒过在宦海中沉浮几十年的他。
东征之初,朝中众人皆以为主帅之位晋王杨广是最佳人选,未曾料到汉王以为高句丽是软杮子,心里便活络了起来,让独孤皇后和越国公杨素在陛下面前帮他求来这主帅之位。
汉王对那把龙椅也存有一丝幻想,作为朝中重臣,他自不会参与到皇家的内部事务上去。
此人好高骛远,性格火爆,与太子杨勇、晋王杨广无论是才学还是胸襟上都差距甚远。
高颎现在唯一担心的还是这辽东的战事。
汉王见高颎和着稀泥,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也没有任何办法。
“不知先锋营胜算几何?若是拿不下卑沙城……”汉王望着帐外树上今早新绿的树芽,带着几分恼怒地问道。
高颎捋须的手不由一僵,片刻后轻声叹道:“三成!”
汉王面色一滞,失望反问道:“三成?”
“卑沙城地势险要自不必多说,乞乞仲象此人心机深沉,颇有谋略,若想拿下他驻守的卑沙城,希望不大。
以目前我军之困境,需行非常之事,此番前去诈降若成了自是天大的好事,若不成,也只能困住卑沙城的高句丽守军,再图后事。”
汉王明知高颎所言不假,眉间阴翳却又不自觉加重了几分。
“现在只望王世积能为本王为忧,一举拿下平壤才能解眼下困局了。”
“报——!”
一名隋军探子刚入中军辕门,便扯开嗓门大喊,直至汉王帐前不待马停步就滚落马鞍,喘着粗气撞进帐内,尚未行礼便喊道:
“禀大元帅!卑沙城……”探子喉头艰难涌动,费力地吞咽几口口水,“萧将军他……”
汉王和高颎不由一惊,双双起身。
“说!”汉王一脚踹翻几案前的兽首香炉,大喝道。
“卑沙城已……已破!萧……萧统领阵斩敌……敌方守将高耒!”
“当真?”汉王和高颎几乎异口同声问道。
“末将是从卑沙城连夜赶回的,陈将军和贺统领正命人加固城防,千真万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