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器十二年冬十一月,雪粒子扑打铅玻璃窗时,朱载钧将杨慎的算盘浸入火盆。松木焦香中,第三档空缺的上珠底座显露出墨字:「地官考课司王承芳」——那是礼部尚书王弘诲的远亲。皇帝用银簪挑开算盘边框,掉出半片龙虎山度牒,印着「占天田」三字的朱砂印已褪成淡粉。
「传锦衣卫指挥同知。」朱载钧将度牒掷入炭盆,火星映着他眼中的冷光,「山东之事,着西厂与匠作监联合彻查。再派人去日本,盯着冬至祭典。」
德州府通往泰山的官道上,三辆篷车在雪雾中颠簸。巧太妃掀开轿帘,指尖接住一片飘落的橡胶地膜残片——表面的工禾纹已被刮去,露出底下斑驳的《道藏》符文。
「大人,前面就是泰安州。」护卫李青按住腰间的橡胶短棍,棍身「工禾顺时」四字被磨得发亮,「昨儿有匠人报信,说士绅领着百姓抢了地膜仓库。」
泰安州衙内,知州跪呈的《灾异疏》上,「泰山龙脉受损」的字样被红笔圈了又圈。巧太妃扫过附册里的「占天田」地契,忽然指着契约角落的朱砂印:「这印泥用的是麓川硫黄,龙虎山何时与滇南有了往来?」
深夜,泰山脚下的「升仙观」传来诵经声。巧太妃带着李青翻墙而入,在后殿发现堆积如山的橡胶地膜——每片都被割出虫蛀状的孔洞。李青捡起一块树皮,内侧「佛郎机」三字的刀痕犹新,旁边爬着几只指甲盖大的白色虫豸。
「是南美白蚁。」巧太妃捏死虫豸,指尖染上荧光粉——那是李青在橡胶中添加的驱虫成分,「王弘诲敢用这种东西,怕是想断了大明的橡胶命脉。」
京都平安神宫的橼廊下,景王朱载錤盯着手中的金锚听诊器。器身樱花纹间,新刻的「朱工子平安」四字还带着刀削味。远处传来太鼓轰鸣,女儿朱工子的童子头在人群中时隐时现,发间的工禾纹银簪闪着冷光。
「殿下,祭典队列已就绪。」家臣捧着防铅和服,内衬的验铅纸泛着淡蓝——那是正常指标的颜色。朱载錤正要更衣,忽闻廊外传来玻璃破碎声,一名盲眼女匠撞翻了铅玻璃灯。
「当心!」朱载錤伸手去扶,却见女匠袖口滑落半张纸,上面用和文写着:「铅毒天诛团,巳时三刻」。他抬头望向神宫前的青铜巨钟,钟身工禾纹暗格隐约可见火药引线。
秘鲁「工器新城」的橡胶林里,朱翊梃用验铁石敲了敲树干。树皮渗出的胶乳呈暗红色,混着白蚁尸体——三天前,这些树还郁郁葱葱。
「少君,佛郎机商船又在港口卸货。」侍从递来望远镜,镜筒工禾纹上沾着新鲜的棕榈油。朱翊梃望向海湾,三艘盖伦船的桅杆上飘着龙虎山的杏黄旗,卸货工人腰间挂着「占天田」腰牌。
深夜,朱翊梃潜入佛郎机货仓,掀开油布的瞬间屏住呼吸——里面装满了裹着松烟墨的木箱,箱角印着「工器伤德」字样。他用匕首撬开一箱,里面竟是晒干的白蚁卵,混着《几何原本》的西班牙文抄本。
子时三刻,王弘诲被带入乾清宫偏殿。他望着御案上的龙虎山度牒,朝珠突然崩断,滚落在地的珠子拼成「地官」二字。
「尚书大人可知,杨阁老的算盘为何缺珠?」朱载钧转动璇玑计算尺,刻度停在《周礼·地官》的页数,「泰山龙脉之说,不过是你弟强占民田的幌子。那些白蚁卵,又是从何而来?」
王弘诲膝盖一软跪倒:「陛下明鉴!龙虎山说此举可保山东风水,佛郎机人又承诺……」他突然剧烈咳嗽,嘴角涌出黑血——舌下藏着的铅毒胶囊已咬破。
朱载钧盯着尸体,对暗处说:「传旨,山东布政使司暂由巧太妃兼领。再命景王,冬至祭典务必护住朱工子。」他捡起王弘诲的朝珠,发现其中一颗刻着「卯」字——那是佛郎机人约定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