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皮鞋在消防通道的台阶上打滑,怀里的文件袋蹭过墙面,发出细碎的响声。St天宝股东会的混乱还在耳边回荡,财务室偷拍的鑫海贸易流水数据在手机里发烫。楼下保安的对讲机杂音清晰传来:“b区监控黑屏,去配电室看看!”
他贴着墙根闪进地下车库,黑暗中只有手机屏幕亮着。徒弟小林的语音带着哭腔:“师父!St天宝公告说,1.2亿饲料款里8000万买了理查德米勒!”陈默把文件袋塞进美团外卖箱,跨上共享单车冲进后巷,车轮碾过积水,溅湿了裤脚。
“收旧书旧报——”沙哑的吆喝声在巷口响起。穿灰布褂的老头坐在三轮车上,鸡毛掸子有节奏地拍打着书堆,“文物鉴定”的木牌被油烟熏得发黑。陈默一眼瞥见最上层的《股票作手回忆录》,泛黄的封面印着“1979年第一版”,书脊处有明显的翻阅痕迹。
老头慢悠悠戴上老花镜,镜片后的眼睛在陈默和书之间打转:“小伙子识货啊,这书当年在红马甲圈子里传了三手,页脚有操盘手的批注。”他翻开第127页,铅笔写的繁体字力透纸背:“止损不是技术,是生存本能——周远山 1998.6.4”。
陈默的手指骤然收紧。周远山,那个2015年股灾前精准清仓的私募教父,消失五年的传奇人物。他记得业内传闻,此人最后一次露面是在深圳红岭中路营业部,留下“牛市顶点”的警告后人间蒸发。
“三百块。”老头伸出三根手指,指甲缝里嵌着蓝黑墨水,“孔夫子网同款拍过五万,但我这有真迹批注。”话音未落,两辆黑色奥迪A6堵住巷口,穿纪梵希衬衫的胖子推门而下,腕上的Ap皇家橡树在路灯下泛着冷光:“老头,这书我要了。”
陈默攥紧书角:“我先来的。”胖子身后的保镖向前半步,甩棍在掌心拍得啪啪响。巷角的流浪猫炸毛嘶吼,打破深夜的寂静。
“和气生财嘛。”老头从马扎下摸出poS机,按键声在狭窄的巷子回荡,“这位老板,您要是肯出二十万——”胖子冷笑打断:“当我没见过世面?98年周远山在红岭中路的笔记,黑市开价百万。”
陈默的手机突然震动,弹窗新闻刺痛眼球:“远山资本前风控总监王磊坠楼身亡,警方排除他杀”。书页间飘落半张泛黄的纸,是1998年证券业协会培训通知,地址栏用红笔圈着“红岭中路108号”——那个传说中诞生过亿元游资的营业部地址。
“支付宝到账——三十万元。”电子女声在巷口炸开。胖子夺过书刚要转身,陈默突然开口:“第188页的批注是‘当你知道不该做什么才能不亏钱时,才算入门’,对吗?”
保镖的甩棍悬在半空。胖子眯起眼:“你怎么知道?”
“因为2015年股灾前,周远山在告别信里写过原话。”陈默亮出手机里的旧新闻截图,“但真迹的‘山’字最后一竖带钩,你这本模仿了九成。”
胖子脸色铁青地摔书离去,甩棍砸在三轮车上发出闷响。老头擦着额头的汗讪笑:“小兄弟好眼力,要不这书——”陈默弯腰捡起掉落的文件袋,里面是张泛黄的照片:周远山站在深交所铜牛前,背后电子屏显示“1992.5.21”,A股首次放开涨跌幅限制的历史性时刻。
“这纸从哪来的?”陈默声音发紧。老头突然慌乱收摊:“今天不卖了!”三轮车拐弯时,又掉出张纸条,上面列着“1998年第六期学员名单”:徐翔、章建平、孙国栋……全是后来叱咤风云的游资大佬。
他拨通券商朋友的电话:“帮我查红岭中路108号现在的工商信息。”
“二十年前是证券培训中心,现在是区块链产业园。”对方停顿两秒,“不过上个月注册了家‘远山投资咨询’,法人叫……周远清,和周远山差一个字。”
深夜的出租屋里,陈默用紫光灯扫描书页。第63页空白处浮现荧光字迹:“流动性陷阱的三种形态:1. 涨停板吸筹;2. 大宗交易对倒;3. 融资盘踩踏。”落款是2015年6月12日——上证指数见顶5178点的前夜。
书签夹着张3.5英寸磁盘,标签写着“327国债数据”。当他用老旧笔记本读取时,走廊突然停电。电池即将耗尽的瞬间,窗外闪过红点——是激光窃听器的反光。
“我知道你在查什么。”匿名短信跳出,“明早九点,华强北电子市场c区186号。”发信号码尾数,正是周远山成立私募的日期。
陈默将磁盘藏进空调外机夹层,用美团下单十份奶茶。送餐员队伍里,有个穿杂牌鞋的男人没戴工牌,他默默记下工号发给当网警的室友。邮箱提示音响起,附件是鑫海贸易的船运保单,投保金额4800万,与财务报表的1.2亿相差悬殊。
旧书摊老头的电话突然打来,背景音里是熟悉的键盘敲击声:“周老师让我问你,还记得327国债的贴息算法吗?”那声音,和2015年股灾前提醒他清仓的神秘人如出一辙。
陈默望向窗外,路灯下的旧书摊已消失不见,只有墙角躺着半张报纸,头版标题《国债期货市场整顿二十年》被夜风吹得哗哗响。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持股证明,St天宝的退市风险提示栏,不知何时被人用红笔圈了又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