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瑶的后背暴露在空气中。
那不是孩童光洁的肌肤。
密密麻麻全是伤疤。
旧的疤痕已经泛白，如同丑陋的蜈蚣盘踞。
新的伤痕纵横交错，皮开肉绽，血迹未干，甚至有些地方还在微微渗血。
触目惊心。
饶是陈晓久经官场，心肠早已冷硬，此刻看到自己亲生女儿遭受如此虐待，心脏也猛地抽搐了一下，眼神闪烁，不敢直视。
陈勋脸色铁青，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不是心疼，而是觉得这幅景象丢了陈家的脸面，更可能影响到他的前程。
陈明和王桂芬更是吓得瑟缩，不敢言语。
空气仿佛凝固了。
“陈侍郎，你看到了吗？”
陈雨的声音冰冷刺骨，像淬了寒冰，每个字都砸在众人心头。
“这就是你所谓的家！”
“这就是你那贤惠夫人治下的陈府！”
他手指猛地指向瘫软在地的王桂芬。
“这老狗，奉的是谁的命，日日折磨一个五岁的孩子？”
手指又转向躲在陈晓身后的陈明。
“这个废物，又是听了谁的指使，对我妹妹拳打脚踢，在她伤口上撒盐取乐？”
最后，他那饱含杀意的目光，如利剑般射向陈勋。
“还有你，我的好大哥！”
“你敢说你对这一切毫不知情？”
“你敢说你没有参与其中，看着我妹妹疼得满地打滚而放声大笑？”
“你们一个个道貌岸然，内心却比蛇蝎还要歹毒！”
“五年了！”
“整整五年！”
“我和妹妹过的是什么日子？猪狗不如！”
“吃的是馊饭，穿的是破衣，住的是马桶房！”
“还要忍受你们无休止的打骂和羞辱！”
陈雨的声音越来越大，带着滔天的恨意和压抑已久的愤怒。
“现在，你们还想用拙劣的计谋害死我，独占那本该属于我的赐婚机会！”
“你们这群畜生！”
他猛地抬起手中的柴刀，指向瑟瑟发抖的陈明和王桂芬，最后定格在脸色阴沉的陈勋身上。
“你们欠我们兄妹的，从今天起，我要一笔一笔地讨回来！”
“血债，必须血偿！”
话音未落，陈雨身形一动，快如闪电。
他没有用刀，而是从地上捡起了王桂芬掉落的鞭子。
那鞭子沾满了陈瑶的血。
“啪！”
第一鞭，狠狠抽在王桂芬的脸上，将她抽得陀螺般转了一圈，惨叫着倒地。
“啊——！”
“啪！”
第二鞭，抽在陈明的大腿上，陈明“嗷”的一声跪倒在地，抱着腿痛苦哀号。
陈晓和陈勋都惊呆了。
他们从未想过，那个一向懦弱，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陈雨，竟然敢当着他们的面动手打人。
陈雨的目光转向了陈勋。
陈勋心头一凛，下意识后退半步，色厉内荏地喝道：“陈雨！你疯了！你想造反吗？”
陈雨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冷笑。
“造反？”
“我只是在清理门户！”
“啪！”
又是一鞭，带着破风之声，狠狠抽向陈勋！
陈勋虽然文弱，但也练过几手强身健体的功夫，急忙抬臂格挡。
鞭梢结结实实地抽在他的小臂上，火辣辣的剧痛瞬间传来，衣袖被撕裂，留下一道清晰的血痕。
“你敢打我？！”
陈勋又惊又怒，他可是陈府未来的希望，是即将三元及第的状元郎，陈雨这个废物竟敢对他动手！
陈晓也反应过来，怒吼道：“孽子！住手！快给我住手！”
陈雨充耳不闻，手中鞭子再次扬起。
陈勋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不能再让陈雨放肆下去，否则自己的脸面何存。
“来人！”
“来人啊！”
“把这两个不知尊卑的孽障给我拿下！”
“家法伺候！然后给我逐出陈家！”
陈勋指着陈雨和陈瑶，声嘶力竭地吼道。
几个家丁闻声围了上来，手里拿着棍棒，但看到陈雨那双杀气腾腾的眼睛，以及他手里那把锈迹斑斑却依旧泛着寒光的柴刀，一时间竟无人敢上前。
陈雨此刻的气势，如同地狱归来的修罗，令人胆寒。
听到“逐出陈家”四个字，陈雨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笑声中充满了不屑和解脱。
“哈哈哈哈！”
“逐出陈家？”
“好！好得很！”
“这种肮脏龌龊、毫无人性的地方，你以为我稀罕待吗？”
“我早就想走了！”
他收起鞭子，走到陈瑶身边，将她轻轻拉起。
然后，他看了一眼陈瑶一直抱着的那个瓦罐。
里面是粗粝的食盐。
那是王嬷嬷逼迫陈瑶在伤口上撒盐时剩下的。
陈雨眼中寒光一闪，抓起瓦罐。
“走之前，再送你们一份大礼！”
他手臂一扬，瓦罐中的粗盐如同天女散花般，精准地洒向地上哀号的陈明和王桂芬，甚至有几粒溅到了陈勋的手臂伤口上。
“啊啊啊——！”
盐粒落在新鲜的伤口上，那种钻心的剧痛，让陈明和王桂芬发出了比刚才凄厉数倍的惨叫，满地打滚。
陈勋也痛得闷哼一声，脸色更加难看。
陈晓看着眼前混乱不堪的场面，一股怒火直冲头顶。
这个逆子，简直无法无天！
他刚想厉声呵斥，命令家丁将陈雨拿下，可目光扫过陈瑶那布满新旧伤痕、血肉模糊的后背时，心头猛地一跳，一股寒意瞬间涌了上来。
逐出陈家？
以陈瑶这身伤，以陈雨这副豁出去的架势，他们一旦离开陈府，会发生什么？
外面那些等着看陈家笑话的人，那些与自己政见不合的对头，会如何添油加醋地编排？
“陈府嫡子嫡女不堪虐待，被逼离家！”
“吏部侍郎陈晓宠妾灭妻，纵容恶奴毒打亲生儿女！”
“未来状元郎陈勋，蛇蝎心肠，与其后母合谋欺凌弟妹！”
这些流言蜚语一旦传开，别说孟家的婚事，就连勋儿即将到来的殿试，甚至他自己的官声仕途，都会受到毁灭性的打击！
皇帝最重孝悌伦常，若知道陈家闹出如此丑闻，岂会轻饶？
不行！
绝对不能让他们在这个时候离开！
陈晓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怒火和对陈雨的厌恶，挡在了准备上前的家丁和陈勋面前。
“都给本官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