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已死,国贼授首。
作为在整个事件中,从最初的示警、到揪出内鬼、再到为诛董计划提供关键分析和建议的幕后“功臣”,按理说,我应该迎来了自己政治生涯的第一个高峰。
事实也似乎如此。
司徒王允对我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信任和倚重。他不仅在公开场合多次赞扬我的“智略”,更是在私下里,明确表示要擢升我的官职,委以重任。
他甚至暗示,有意让我脱离尚书台度支曹那个卑微的令史职位,直接进入他的司徒府,担任更核心的幕僚或属官,以便更方便地向他提供建议。
一些原本对我这个寒门出身的小吏不屑一顾的朝中官员,如今也纷纷换上了和煦的笑脸,主动与我结交,言语间充满了拉拢和奉承之意。似乎只要我点点头,就能一步登天,跻身于洛阳的权力核心圈层。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功高”与“封赏”,我内心却异常的冷静,甚至……充满了警惕。
“功成身退”?
这四个字听起来很美,但在这个风云变幻、杀机四伏的时刻,真的可行吗?
我清醒地认识到,眼前的“胜利”只是暂时的,洛阳的局势远未稳定,反而可能因为董卓的死而变得更加混乱和危险。
凉州军的反噬: 李傕、郭汜等手握重兵的凉州军阀,绝不会甘心失败。在贾诩(我坚信他仍在暗中活动)的煽动或策划下,他们随时可能卷土重来,其破坏力甚至可能远超董卓。
王允与吕布的裂痕: 这对貌合神离的组合,因为权力分配、性格冲突等原因,反目成仇几乎是时间问题。一旦他们内斗,刚刚建立的脆弱秩序将再次崩塌。
自身的风险: 我在诛董过程中展现出的智谋,固然赢得了王允的信任,但也必然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和忌惮。无论是董卓的残余势力,还是其他潜在的政治对手,甚至……包括王允本人,会不会在利用完我之后,将我视为威胁而除之而后快?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我岂能不懂?依附于王允,看似是一条风光无限的捷径,但在我看来,却可能是一条通往毁灭的死路。
王允虽然忠义,但他的政治眼光和手腕,在我看来,存在着明显的局限性。
他对凉州军的处理方式简单粗暴,对吕布的控制也缺乏长远考虑,更对贾诩这样的潜在威胁警惕不足。
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完全绑在他的战车上,风险实在太大了。
我需要的是独立自主的空间,是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布局、去发展的平台。而不是成为某个政治派系的附庸,最终沦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所以,面对王允伸出的橄榄枝,我做出了一个让很多人(包括王允自己)都感到意外的抉择——婉拒。
当然,我的拒绝方式非常委婉和巧妙。
在一次王允再次提出要提拔我入司徒府时,我恭敬地、甚至带着几分“惶恐”地回答道:
“司徒大人厚爱,晚生感激涕零!然晚生才疏学浅,德行微薄,骤登高位,实难胜任,恐有负大人所托。且晚生于算学一道略有所长,于度支曹核算账目、梳理财政,尚能勉力为之,或可为大人分担些许俗务。
若论及朝堂大政、辅佐机要,实非晚生所能。恳请大人收回成命,容晚生在度支曹继续磨砺,为朝廷效力。”
我的这番话,既表达了对王允的感激和“忠诚”,又以“才疏学浅”、“不擅政务”为由,巧妙地推辞了高位。
同时,也暗示自己愿意继续在擅长的领域(财政算学)为他服务,保留了彼此的联系和利用价值。
王允听后,虽然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和不解(或许还有一丝不悦?),但他终究没有强求。
或许是他觉得我“过于谦虚”,或许是他觉得我“尚需磨练”,又或许……他也乐得将我这个“智囊”暂时放在一个不那么显眼的位置,以免引来过多关注。
最终,他只是勉励了我几句,便不再提及此事。
这个抉择,无疑让我失去了一次快速晋升、接近权力核心的机会。但也为我赢得了更宝贵的自由和安全空间。
然而,新的危机也随之而来。我的婉拒,是否会让王允对我产生疑虑?他会不会认为我不识抬举,或者……另有图谋?我们之间那刚刚建立起来的信任关系,是否会因此而蒙上一层阴影?
更重要的是,我已经在这场诛董风波中,不可避免地站到了台前。即使我刻意低调,也难保不会被某些势力视为眼中钉。
董卓的残余势力、凉州军阀、甚至……那个“消失”的贾诩,他们会不会将我列为下一个清除的目标?
看似功成身退,实则危机四伏。
我只是暂时从一个漩涡的中心,退到了另一个漩涡的边缘。
我必须尽快找到新的目标,新的方向,才能在这变幻莫测的局势中,掌握主动权。
我的目光,投向了那些在董卓之乱和迁都风声中,命运叵测、却又蕴含着无价之宝的地方——洛阳的兰台石室、东观书库!
抢救典籍!
这既是出于我对文明传承的责任感,也是为我未来积蓄知识力量、培养人才、甚至建立自身“软实力”的最佳途径!
而且,这项工作看似“务虚”,相对不那么引人注目,也更容易获得王允(以及其他一些重视文化的士人)的支持。
一个新的目标,在我的心中逐渐清晰起来。我需要利用王允对我残存的信任,以及他对迁都焚城危机的警惕,尽快推动这项“文化抢救”工作!
这不仅是为了公义,更是为了……我自己的生存和未来!
洛阳的风波,远未平息。而我的道路,也注定不会平坦。但至少,我已经为自己争取到了一点喘息的时间,和一条全新的、充满挑战也充满希望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