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数十日的艰难跋涉,风餐露宿,险象环生,我们这支饱经沧桑的队伍,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西京长安。
远远望去,长安城的轮廓依旧雄伟。
那厚重斑驳的城墙,在关中平原的落日余晖下,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昔日强汉盛世的磅礴气象。
然而,当我真正走近,踏入这座古老的都城时,心中那最后一丝幻想,便被眼前残酷的现实,击得粉碎。
城门,早已不复往日的威严。
高大的城门楼上,箭垛残缺,旌旗破败。守卫城门的,不再是盔甲鲜明的京师卫戍,而是一群群衣甲不整、面容凶悍的凉州士兵。
他们斜挎着弯刀,扛着长矛,眼神中充满了警惕、蛮横,以及一种……对这座城市的疏离感,仿佛他们并非守护者,而是占领者。
进城的队伍排得很长,大多是像我们一样逃难而来的流民,或是被强制迁徙至此的洛阳旧部。
凉州士兵的盘查极其粗暴,与其说是检查路引,不如说是公开的勒索和羞辱。稍有不从,或者拿不出足够“孝敬”的,轻则被推搡辱骂,重则被拳打脚踢,甚至直接拖到一旁痛打。财物被抢掠一空更是家常便饭。
轮到我们时,我强压下心中的厌恶和怒火,示意石秀上前应付。
石秀早已换上了一副谄媚而畏缩的表情,点头哈腰地递上几枚早已准备好的铜钱(甚至可能是一小块碎银),同时用含糊不清的乡音编造着我们是“投奔长安亲戚的流民”之类的谎言。
那几个凉州兵掂量了一下钱财,又嫌恶地打量了我们这群“穷酸”,最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算是放行了。
踏入长安城内,眼前的景象更是让我触目惊心,心头发冷。
这座曾经作为西汉都城、也曾有过辉煌历史的古老城市,此刻竟呈现出一片令人窒息的衰败、混乱和鬼魅般的气息。
残破与荒凉: 街道两旁的建筑,许多都带着明显的损毁痕迹。
有些是被战火波及,留下了焦黑的断壁残垣;有些则是年久失修,门窗破败,蛛网密布;更多的房屋,则是大门紧锁,或者干脆敞开着,里面空无一人,显然主人早已逃离或死于非命。
宽阔的街道上,行人稀疏,杂草丛生,与洛阳城破前那种压抑下的“繁华”截然不同,这里呈现的是一种更彻底的、令人绝望的空洞和死寂。
恐惧与麻木: 偶尔遇到的行人,大多面有菜色,衣衫褴褛,眼神中充满了恐惧、麻木和对未来的绝望。
他们低着头,脚步匆匆,尽量避免与任何人发生眼神接触,仿佛每个人都是潜在的威胁。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一种高压的、令人窒息的恐怖氛围之中。
凉州兵的天下: 真正让这座城市显得如同“鬼蜮”的,是那些随处可见的凉州士兵。他们三五成群,在街道上招摇过市,肆无忌惮地调笑妇女,抢夺商贩的货物,甚至仅仅因为看谁不顺眼,就拔刀相向。
他们仿佛是这座城市真正的主人,而原住民,则成了他们可以随意欺凌和掠夺的对象。我看不到任何有效的约束和管理,整个长安城,似乎已经彻底沦为了一个巨大的、失控的军营。
鬼魅般的影子: 除了这些骄兵悍将,我还敏锐地察觉到一些隐藏在暗处的、如同鬼魅般的影子。
他们可能穿着普通百姓的衣服,混迹在人群中;可能潜伏在某个黑暗的角落,用阴冷的目光窥视着一切;也可能就是那些看似寻常的、沿街乞讨的乞丐……
他们是谁?是李傕郭汜的密探?是贾诩的眼线?还是其他势力的潜伏者?这座城市,就像一张巨大的、布满了陷阱和毒蛇的黑暗之网。
这里,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
董卓虽然残暴,但至少还需要维持一个表面上的朝廷秩序。
而李傕、郭汜,这两个更加粗鄙、更加没有远见的军阀,他们的统治,似乎只剩下赤裸裸的暴力和掠夺!
长安城在他们的手中,正在迅速地腐烂、死去!我带着队伍,尽可能地选择偏僻的小巷穿行,避开那些凉州兵和可疑的目光。
蔡琰姑娘和她的侍女,早已吓得脸色苍白,紧紧地依偎在一起。
石秀和其他玄镜台成员,也都握紧了藏在身上的武器,眼神中充满了警惕。
我原本以为,来到长安,或许能找到一丝喘息之机,甚至寻找到新的希望。
但眼前这幅如同鬼蜮般的残都景象,却给了我当头一盆冷水。我们如同刚刚逃离了狼窝,却又立刻掉入了虎口!
在这座充满了暴力、混乱和未知危险的城市里,我们这群带着“重宝”的乱世浮萍,该如何生存下去?又该如何守护好那些承载着文明希望的典籍?
我的心,沉入了谷底。
但我知道,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必须尽快找到一个安全的藏身之所!
必须尽快将玄镜台的触角重新建立起来!
必须在这片鬼魅横行的土地上,挣扎着活下去!
长安的阴影,比我想象的更加黑暗。而我们的挑战,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