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来自地方豪强的暗中掣肘,是一场隐蔽而阴险的“暗战”,那么,在推行军屯的过程中遇到的阻力,则更像是一场公开而直接的“明战”,考验着我的管理能力和……弹压手段。
按照我的计划,军屯的主要人员,是抽调自刘备麾下那些战斗力相对较弱的步兵、辅兵,以及部分新招募的、缺乏训练的兵员,甚至还包括一些被收编的、成分复杂的黄巾降兵。
让他们放下刀枪,拿起锄头,去开垦那些荒芜的土地,这本身就与他们对“当兵吃粮”的传统认知,产生了剧烈的冲突。
当我第一次来到位于小沛附近、新开辟的一处军屯点视察时,看到的情景,就印证了我的担忧。
消极怠工,怨声载道:
田地里,士兵们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与其说是在耕作,不如说是在磨洋工。他们要么靠在田埂上闲聊打屁,要么有气无力地挥舞着锄头,效率极其低下。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怨气。“他娘的!老子是来当兵打仗的,不是来种地的!”
“就是!整天面朝黄土背朝天,还不如跟着黄巾军快活!”
“听说这是那个新来的陆别驾搞出来的名堂!一个小白脸懂个屁!”
“军饷本就克扣,现在连饭都快吃不饱了,还要我们累死累活地开荒?”
这些私下里的抱怨和牢骚,虽然声音不大,但我凭借敏锐的听力,还是捕捉到了不少。我知道,这种不满情绪如果不能及时疏导和压制,很可能会酝酿成更大的骚乱甚至哗变。
将领抵触,阳奉阴违:
不仅仅是普通士兵,就连一些负责管理军屯的中下级军官(他们大多也是行伍出身,对农事一窍不通,且更看重战功而非屯田),也对此颇有微词,甚至暗中抵触。
他们对屯田都尉府下达的生产指标和管理规定,往往阳奉阴违,执行不力。
他们对手下的士兵也疏于管教,甚至纵容他们偷懒耍滑,或者将官府配发的农具、种子据为己有。
有些将领甚至公开向我抱怨:“陆别驾,不是末将不尽力!实在是这些弟兄们,都是拿惯了刀枪的手,哪里会伺弄庄稼?让他们去打仗,一个个嗷嗷叫,让他们种地……唉,难啊!”
言语间充满了推诿和不配合。
我深知,军屯的推行,触碰到了军队内部一些根深蒂固的观念和利益。 士兵们渴望的是战功、赏赐和劫掠的机会,而不是辛苦的劳作。
而那些将领们,也更看重实实在在的兵权和战绩,对于这种“不务正业”的屯田之事,缺乏足够的动力和认同感。
面对这种局面,我必须恩威并施,多管齐下!
明确军纪,严惩典型:
对于那些带头闹事、公然抗命、或者偷盗屯田物资的害群之马,我绝不姑息!我请求刘备(或关羽,他负责军纪)授权,以雷霆手段,抓捕并严惩了几个最为恶劣的典型!
或当众鞭笞,或直接斩首示众!
用鲜血和军法,来树立屯田都尉府的权威,震慑那些骄兵悍将!
让他们明白,军令如山,屯田亦是军务,不容违抗!
改善待遇,利益引导:
光靠严刑峻法是不够的,还需要给予士兵们看得见的利益。
我与糜竺商议,在极其有限的财政条件下,尽可能地提高参与军屯士兵的伙食标准(至少保证他们能吃饱),并承诺:军屯所获收成,除了上缴部分作为军粮储备外,剩余部分将按比例分配给参与屯田的士兵和军官,作为额外的奖励!
表现优异者,还可以获得优先晋升或分配更好田地(针对未来民屯)的机会!用实实在在的利益,来调动他们的积极性。
加强管理,责任到人:
我重新调整了军屯的管理架构,提拔了一些虽然出身不高、但踏实肯干、懂农事且忠于我的低级军官或老兵,担任各屯田队的队长或什长,将生产任务和管理责任层层分解,落实到人。
同时,建立定期的巡查和考核制度,奖优罚劣,形成竞争机制。
思想教育,提升认同:
我也会亲自(或派能言善辩的下属)前往各个军屯点,向士兵们宣讲屯田的重要意义。
告诉他们,种地不仅仅是为了填饱肚子,更是为了强军、为了保境安民、为了他们自己和家人的未来!
让他们明白,“耕战结合”也是一种荣耀和责任!
虽然这种“思想教育”效果有限,但潜移默化之下,总能改变一些人的看法。
寻求高层支持,统一思想:
我也会不失时机地向刘备、甚至关羽、张飞汇报军屯中遇到的困难和取得的(哪怕是微小的)进展。
争取他们对军屯工作的持续关注和支持,并由他们出面,统一军中将领的思想,让他们明白屯田的重要性,并积极配合。
这是一个极其艰难的磨合过程。
既要用铁腕手段维持秩序,又要用利益和关怀来收拢人心。
既要面对士兵们的抵触和惰性,又要与那些阳奉阴违的将领斗智斗勇。
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走钢丝的人,既要保持平衡,又要不断向前。
但令人欣慰的是,在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和代价之后,军屯的局面,开始逐渐有了起色。虽然抱怨和偷懒的现象依然存在,但至少,大规模的抵触情绪被压制了下去,基本的生产秩序得以建立,一些改良的农具和耕作方法也开始被接受和应用。
看着那些原本荒芜的土地上,开始冒出点点新绿;
看着那些原本桀骜不驯的士兵,开始笨拙却也认真地学习着耕作;
看着粮仓里的储备,开始以一种虽然缓慢、但却持续的速度增长……我的心中,充满了疲惫,也充满了……一种创造历史的成就感。
军屯的阻力虽然巨大,但我相信,只要坚持下去,它终将成为支撑徐州、支撑刘备集团在这乱世中站稳脚跟的……坚实后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