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岩河堤坝上的探照灯刺破雨幕,陈凡的雨靴陷在泥泞里拔不出,索性光脚爬上临时堆砌的沙袋墙。混着荧光物质的洪水在脚下翻涌,对讲机里传来工程师的吼声:“上游输水管爆裂口扩大到三米了!”
“上钢制围堰!”陈凡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手电筒光束扫过抢险队青白的面庞,“两小时内堵不住缺口,下游三个镇的自来水厂全得瘫痪!”他的脚趾被碎石划出血口,混着泥水踩在渗水的沙袋上,留下暗红色印记。
河对岸突然亮起车灯,三辆越野车碾过玉米地冲来。县环保局的王科长跳下车就举着检测仪喊:“钍-232浓度突破检测上限了!”他的皮鞋陷进泥坑,被陈凡一把拽上堤坝。
“王科,帮我协调海事局的吸污船!”陈凡撕开急救包往脚上缠纱布,“再拖下去整条青岩河都要成辐射污染带!”他的目光扫过王科长身后几个生面孔,发现其中一人正用手机拍摄溃堤画面。
抢险队抬着钢板围堰冲上来时,陈凡的手机在防水袋里震动。县档案馆的老李发来加密邮件,点开竟是701矿原始股权书的扫描件——泛黄的纸页上,“周卫东”的签名笔迹与现任周副市长在防汛会议上的批示如出一辙。
“陈镇,吸污船被红星镇扣下了!”水利站站长握着卫星电话的手在抖,“说我们越界作业......”
陈凡夺过电话,听见红星镇镇长慢悠悠的腔调:“青岩河下游归我们管,你们擅自调用设备不合规矩嘛。”他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的旧伤:“半小时前溃堤污水已流入红星河段,根据《跨区域污染治理办法》第18条,我要求启动联合应急机制!”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声,陈凡趁机给县防指发定位共享。当红星镇镇长还在扯皮时,三艘标着“青岩防汛”的吸污船已冲破雨幕驶来。陈凡脱下救生衣扔给操作手:“沿河床铺设活性炭吸附带,重点清理回水湾!”
凌晨三点的指挥部飘着泡面味,陈凡盯着电子地图上闪烁的红点。技术员突然惊呼:“排污口热力图显示异常!”屏幕放大后,701矿旧址的位置竟有数十个移动热源。
“是盗采队!”陈凡抓起防爆手电,“叫上矿区派出所,抓现行!”他的吉普车冲进雨幕时,后视镜里映出两辆尾随的黑色轿车。
废弃矿洞的探照灯将山体照得惨白,陈凡蹲在灌木丛后,望远镜里可见五台挖掘机正在作业。穿迷彩服的监工挥舞对讲机,矿渣运输车上的封条赫然印着“荣盛建材”。
“等他们装车再动手。”陈凡按住年轻民警的枪套,“抓运输链才能连根拔起!”他的手机突然收到消息,红星镇派出所拒绝跨辖区出警。
第一辆矿车启动时,陈凡的吉普横在路中央。盗采者猛打方向盘,车尾扫倒山石砸在引擎盖上。陈凡翻滚着躲开飞溅的玻璃碴,举起执法记录仪高喊:“车斗里是放射性矿渣,现在停车算自首!”
矿车突然加速冲卡,陈凡被气流带得踉跄两步。后方传来刺耳的刹车声,尾随的黑色轿车别停矿车,下来三个穿夹克的男人亮出证件:“市纪委监察三室!所有人双手抱头!”
陈凡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看着纪委的人将盗采者押上警车。为首的方组长递来密封袋,里面是矿渣样本检测报告:“放射性物质与701矿原始矿脉成分一致,周副市长涉嫌违规批矿的证据链齐了。”
“你们早盯上这条线了?”陈凡擦去眉骨渗出的血珠。
“从你越级调用净水设备开始。”方组长撕开烟盒,抖出支潮湿的香烟,“省纪委在下一盘大棋,青岩镇是破局关键。”
黎明前的卫生院走廊飘着消毒水味,陈凡轻手轻脚推开监护室的门。张院长指着ct影像上的阴影:“三名抢险队员肺部出现纤维化,和当年701矿工人的尘肺病......”
“用我的血!”陈凡撸起袖子,“我和他们同期参与过矿洞救援,体内可能有抗体!”他的胳膊被护士扎进针管时,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警报——最年轻的抢险队员小吴开始室颤。
“上除颤仪!”陈凡按住小吴抽搐的肩膀,“200焦准备!”电极板压上胸膛的瞬间,他瞥见小吴脖颈处的红斑,形状与污染区孩童的疹子一模一样。
暴雨在晌午停歇,陈凡脚上的纱布渗着血,站在青岩河畔的临时指挥部里。电子地图显示污染带已逼近县城取水口,他的手指在触控屏上划出红色标记:“在这里筑截污坝,把污水引向废弃石灰窑!”
“要挖断国道!”工程师的圆规扎破图纸,“交通厅不可能批......”
“我担责!”陈凡砸下防汛总指挥的印章,“石灰窑的强碱性土壤能中和放射性物质,这是唯一机会!”他抓起安全帽冲进作业区,身后传来推土机的轰鸣。
截污沟挖到五米深时,陈凡的裤腿被泥浆浸透。对讲机突然传来惊呼:“石灰窑地下有暗河!”他的铁锹砸中硬物,扒开淤泥竟是个锈蚀的金属箱,箱体残留的“701”编号让所有人心跳骤停。
“全部后退!”陈凡用防辐射毯裹住铁箱,密码锁的转轮沾着干涸的血迹。当他颤抖着输入从股权书上获取的日期数字时,箱盖弹开的瞬间,几十封举报信如雪片散落——全是当年矿难家属的联名血书。
夕阳将河水染成橙红色,陈凡站在化验室窗前等待结果。方组长推门而入,递上泛黄的会议纪要:“周卫东在701矿改制会上否定了安全评估,直接导致透水事故。”
“这些证据足够双规吗?”陈凡的指节捏得发白。
“还缺关键证人。”方组长望向河对岸的疗养院,“当年逃过灭口的财务科长,植物人状态躺了十二年。”
陈凡抓起车钥匙冲下楼,轮胎在疗养院草坪上碾出深痕。他推开306病房的门,监控设备突然发出警报——病床上的老人手指微颤,呼吸面罩蒙着白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