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刮过，往日里闻笙定要把脸埋进毛领子里，但此刻再凉的风都凉不过她的心。
若无其事的松开手，闻笙平静道：“你抽什么风，卧底？本宫需要这个……”
“嘘。”柳在明忽然贴近，伸出手指抵在她的唇上，闻笙皱着眉迅速拉开距离，用力搓了搓自己的唇瓣：“说话就说话，这是做什么？”
柳在明朝她身后的方向看了一眼，又迅速收回视线，转身往屋内去：“跟我来。”
“……”
闻笙被这个阴晴不定的人搞的有点累了。
但是……他那分明就是被蛊虫控制的后遗症，他自己也确认了这里还有一个御师。
她反应这么大也是因为那潜藏的御师，若是再被多一个人怀疑自己，她想要卧底的计划就泡汤了。
更何况，御师这么稀缺，一个小小的善医馆居然有两位！
为什么？是这一带需要控制的人很多吗？
想到这里，闻笙侧了侧头，余光里是她进来的路。
整个善医馆她就见过两个人，另一个御师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合上门，柳在明似乎是支撑不住一般，猛地跪下，一头瀑布般的黑发滑落在肩，看起来狼狈极了。
闻笙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不用行此大礼！”
“……”柳在明嘴唇动了动，似乎在骂人，想要起来却没有力气，只能伸出手，咬牙切齿：“拉我一把。”
“本宫是个柔弱的女子，哪有什么力气把你这样高大的男人拉起来。除非……”
柳在明被气笑了，他皱着眉努力想要自己站起来，扶着地的那只手抬起来，也被他不停的抖着，似乎想要就此抖干净。
这家伙，闻笙环顾打扫的一尘不染的房间，心道：该不会是有洁癖吧。
当医生的，好像多多少少都有这毛病。
努力了几次都失败了，柳在明又不得不以手撑地，保持着这个奇怪的跪姿。
然后不动了，也不说话。
像个雕塑一般。
不对劲。
闻笙心跳漏了一拍，立刻凑近，低下头去看他的眼尾——蛛网般的毛细血管再次浮现了出来！
他正在被蛊虫操控！
一阵寒意从脊背瞬间扩散至全身，闻笙站了起来，眯着眼睛望向来时的方向。
那个御师想要做什么？在试探她吗？！
什么都不做？不行，这样不就显得更心虚了？
正常人该有的反应，就是最好的反应。
千转百回只在一瞬间，闻笙立刻把被控制的柳在明轻松拎了起来，几乎是用力的一瞬间，闻笙就感觉到一股不和谐的力在同她对抗。
仿佛是感受到了柳在明身上忽然侵来更强大的力量，那股不和谐的力骤然消失，原本僵硬的身体软了下来。
一直不说话的柳在明终于出声：“……扶我、去卧室。”
闻笙当即就和扛麻袋一样直接把人扛起来，推开里面的门，一把将肩上的人丢在床上，发出了震天的「砰」的一声。
被撞的七荤八素的柳在明露出痛苦面具。
“红色瓶子……帮我拿一下。”
闻笙也不计较他使唤自己了，转身在外面一堆瓶瓶罐罐中找出来唯一的红药瓶，丢给他。
柳在明颤抖着手服下药，闭上眼睛瘫在床上，长出一口气。
“你什么情况？”
闻笙抱臂靠在门框上，睨着半死不活的柳在明：“怎么御师也要被控制？”
床上的人只有胸口在微微起伏，没有这点动作，他看起来就像是死了一般。
过了将近半分钟，他才闭着眼睛说：“低声些殿下。”
殿下，不是圣女。
闻笙挑眉，有点意思。
闻笙耐心的等他缓过劲儿来，没等太久，他徐徐睁开双眼，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那副四大皆空的样子，仿佛看破红尘的老僧。
“殿下如今是监国，还有号令梅花司的至高权力，一只虫子也能难倒你吗？”
又来了，谜语人。
闻笙挑眉：“有话直说。”
这人说话老喜欢拐着弯，让她猜，猜猜猜，烦死了。
柳在明眼珠子动了动，笑了一下：“真是……”
他费力的把自己撑起来，神情还有些恍惚，典型的后遗症症状。
眼前的女子一片模糊，被控制后约束不了自己，解除控制后也没怎么能控制自己，柳在明自嘲道：“不知道殿下潜到我身边有何用意？我只是个小小御师，没有什么值得你关注的。”
果然被他发现了。
闻笙眯起眼睛：“你是如何发现的？”
柳在明轻笑，双眼还迷蒙着，这样的表情被他这个性情古怪的人做出来，莫名有种被夺舍的轻佻感。
“自然是我观察殿下许久了啊。”
“观察本宫做什么？”闻笙站直，视线紧紧摄住他：“你到底是什么人？”
似乎是视线逐渐恢复，那双没有焦点的眼瞳逐渐安定，他闭了闭眼适应片刻，再睁眼突然说道：“殿下，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我能帮你。前提是，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哦？”闻笙勾唇，“那你说说，本宫想做什么？”
柳在明定定看来，声若清泉击石：“无论是庄家案，还是监国署，甚至连最近梅花司的活跃，背后都有殿下的身影。旁人也许看不出，但全能教却是知道的，跟着他们折进去的都是埋进去许久的眼线。”
“你藏得很好，若不是我笃定你野心不小，也不会发现这里面均有你的手笔。”
“是吗。”
闻笙表情冷了下来：“听你这么说，你好像也不怎么效忠你的真神呢。”
话音刚落，柳在明就笑出了声，只是那双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笑意：“狗屁真神。”
闻笙一愣，随后也笑了，竖起大拇指：“你终于说了句人话。”
柳在明抬眼看来：“如何，要不要合作？”
能看穿她的伪装，甚至还用计逼她，柳在明并不是闻笙喜欢的合作对象。
但……若是他对全能教是这个态度，那她也不是不能破例。
“本宫怎么信你？你现在连自己都控制不了。”
此话一出，柳在明眼神黯了黯，但只是一瞬，下一秒就调整好：“我不是全能教从小培养的御师，外面的御师就是监视我的。”
顿了顿，他哑声道：“我是为了救我兄长，才加入的全能教。自学口笛御虫，有几分天赋，但并不得他们信任，便给我也下了蛊。”
“最近我调查你已经引起了他的注意，方才控制我便是警告。”
闻笙：“……”
心情很复杂。
她能熟练应对各种无赖流氓，但面对这种苦情人设……不是她应对的强项。
柳在明看到她脸上的纠结，忽然冷笑：“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你不必安慰我。”
闻笙：“本宫没想安慰你。”
柳在明：“……”
他闭了闭眼：“我知道你想端了全能教，以身入局没错，但是你别忘了，还有个屈御师下落不明，这才让你的身份在内部没有暴露。一旦她被抓住了，说了什么，你就彻底完了。”
“你知道的真不少，这些都是你猜的吗？还是说……”
闻笙缓缓勾起一个凉薄的笑：“有人给你传递消息，比如说那天在地宫的当事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