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仄的小巷子墙壁上挂着陈旧的污垢,京城繁华,却依旧有这样仿佛被时光遗落的角落。
选择生活在这里的人与流浪的乞儿也无甚区别了,唯一不同的也许是这几片瓦,能遮些风雨。
以及每个月还需支付些房租钱——至少乞儿不用付房租。
而这里,生活着当朝从九品的官——官啊。
寒窗苦读十年圣贤书,也许还是受全家托举之力,送他入京。的确是考取了功名,也的确是做了官——但因为寒门的身份被朝廷排挤,工作是边缘的,居所是边缘的,人也是边缘的。最后蜗居在破破烂烂的廉价草舍,俸禄甚至没有几个子能寄回家……这tm谁能不去信异教啊!
本来够惨了,现在还被人围着狂殴……光天化日之下,当京城没有王法吗?!
闻笙一阵鬼火冒,顶着那能止小儿夜啼的可怕的表情,在潘诗阳惊掉下巴的目光里,「嗖」的一下就闪现到了围殴现场。
素白的手抓起一个衣领用力朝上一掷:“走你!”
和扔铅球似的,五大三粗的男人直接被一股巨力投掷出去,高高抛起,重重下跌——“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欻!」
极速降落的人挂在了外翻的屋檐上,尖叫的人瞬间哑火,两眼一翻吓晕了。
闻笙双管齐下,两只手活活扔出了章鱼的气势,一抓一扔、一抓一扔、一抓一扔,几个呼吸间,围殴的几人全部此起彼伏的尖叫着上天再下坠,有的砸在了房顶上,有的挂在了树上,有的朝着闻笙落下来,被她一个高踢腿,和射门一样把球……把人精准的踹进了污水沟里。
双手叉腰,闻笙发出满意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该!”
目睹一切的潘诗阳:“……”
救、救命!
他不会被灭口吧?
之前被抓住的后脖颈因此又蹿上了一股凉意。
“咳咳咳、咳咳……”
一阵快要把嗓子眼咳出来的动静儿抓回了闻笙的注意力,她赶忙收回了胜利结算动作,跑到趴在地上,浑身都是脚印的男人面前,轻轻松松把他拎起来。
“别啊!!!!!!”
不远处的潘诗阳「咻」地冲来,以为闻笙没有认出来郑萧,把他当成了那伙人的同伴也要给他扔天上去,顿时冷汗狂冒,跑出了人生的短跑记录。
结果冲过来,发现闻笙只是把人提起来,疑惑的看着自己:“你怎么了?这一脑门子汗。”
潘诗阳:“……”
“……呼、呼、没、没事。”他喘着粗气,表情狰狞,却依旧行了一个礼:“多谢、呼、殿下……仗义相助——”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呕~!!!”
话音刚落,两腿打着摆子刚被扶起来的人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咳嗽声没,最后甚至咳yue了。
闻笙:“……”
怎么了这是,吃了什么恶心的东西了?
郑萧像个退休的拖拉机似的一边咳嗽,一边一卡一卡地、顽强地抬起头,视线一寸一寸地移到了面前人的脸上,看清楚面容后,咳嗽声忽然戛然而止。
两眼一翻,竟是晕了过去,
“……”
闻笙扭头瞥了一眼还在狂喘气的潘诗阳:“你们这身体素质是真差,以后上班前先跑个八百吧。”
潘诗阳:“呼、呼……?”
-
「唰——」
紧闭的双眼睁开,床上的男人眼珠子转了一圈,忽的定在了右下角。
与闻笙看了个正眼。
闻笙惊喜:“你醒啦!”
郑萧:一定是我睁开眼睛的姿势不对。
刚睁开的眼睛又合上了。
闻笙:“……”
这又是在做什么?
“本宫知道你醒了,别装。”闻笙轻轻朝他胳膊的位置拍了一巴掌。
结果手下的人一个鲤鱼打挺,直接坐了起来,双手抱拳高举头顶,生病的嗓子发出破锣似的可怕动静儿:“下官见过长公主殿下,殿下万福!!!”
闻笙丝毫不怀疑,如果不是他这一挺,挺没了所有的力气,他怕是会紧接着跳下床来给她跪下嗑一个。
她没忍住瞪了一眼候在旁边松了一口气的潘诗阳。
都说了要保密要低调,结果他直接爆了她的马甲。
潘诗阳心虚的摸了摸鼻尖,不自在的转动了几下身子:“殿下,看见郑兄没事我就放心了。就不打扰了,先行告退。”
闻笙摆摆手:“嗯。今日多谢你带路,本宫定有赏赐。”
潘诗阳「诶诶诶」地应下,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闻笙收回视线,面前的人还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她无奈道:“免礼,你既然生病了就好好歇着。”
郑萧却坚持举着手,字正腔圆:“万万不可,殿下面前下官岂能失仪?”
“……”闻笙沉默片刻,幽幽道:“已经失仪过了,不差这一次了。赶紧歇着,还是说你想让本宫帮你歇下?”
郑萧整个身体猛地一震,立刻高呼:“下官不敢!”
呼完,就抱着被沿直挺挺往床上一倒。
活像被人放进了棺材板似的。
琳琅端着药过来,见状失笑道:“郑大人,您请吃药。”
“下官遵命!”
躺的笔挺的人又压着被沿坐了起来,腰挺直,发丝整洁,除了一头汗,没有半点不雅的地方。
闻笙:“……”
这哥们儿像算盘珠子,她说一个指令他就照着做,没有一丝丝的怀疑,就是实在累身体。
而且她怎么忘记了,这家伙是礼部的——一个视繁文缛节为原则的部门,一举一动都讲究。
连生病,和狂跑完喘不匀气都要规规矩矩,按照条例行为的超绝强迫症们啊!
“生病了就别折腾了,本宫允许你破例。”
闻笙坐在不远处的太师椅上——这还是让潘诗阳现买的,家徒四壁的郑萧屋子里面只有一把老旧的木椅,一坐就嘎吱响,她害怕把这唯一的椅子给坐坏了。
郑萧举手再要推辞,琳琅的碗已经端到了他面前:“郑大人,奴婢为您用药。”
“!!!!”
郑萧一听近在头顶的声音,立刻往后躲,可那床小得可怜,他又能躲哪里去?
直到琳琅的汤勺马上要抵在了他的唇边时,他终于放弃,收回手接过药:“我、我自己来。多谢姑娘好意。”
琳琅见目的达到了,也不再逼迫他,适时往后一撤,露出了她后面坐着的闻笙,礼貌微笑:“郑大人客气了,一切是殿下的嘱托。”
郑萧端着药碗,一脸受宠若惊,眼看着又要作揖,闻笙眯起双眼:“赶紧把你的药喝了,喝完本宫有话要说。”
一听闻笙有事找自己,郑萧直接放弃了汤勺,用袖子遮住下半张脸,一仰头一伸脖子,一碗苦涩的药汁喝完了。
他优雅的擦拭了下嘴角,又把用完的帕子折叠好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随即抬起眼睛,表情正经:“殿下请讲。”
闻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