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人?”萧辰眼睑微抬,眸泛讶然:“谁?”
周野并未回答。
坐在旁边的石阶上,捡起地上的木棍在泥土上写了个‘县’字,随即抬脚一抹,消失不见。
萧辰瞳孔一缩。
县?
他心头猛地一沉:平安县县令?
“这不完犊子了吗?”萧辰暗骂一声。
难怪张员外往日里无法无天,原来背后的靠山如此雄伟。
平安县城天高皇帝远。
县令在这一片就是土皇帝,说一不二。
更何况。
如今大御皇朝内乱不断,朝廷自顾不暇,北凉这种偏远之地,县令更是只手遮天。
得罪了他,以后别说在县城里混,怕是连村子都待不下去。
萧辰甚至开始盘算。
要不要等体质恢复的差不多,找个月黑风高的晚上,直接摸进县衙,一刀结果了这狗官,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周野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低声道:“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县令虽大,但他也有忌惮的人。”
萧辰一愣:“忌惮的人?谁啊?”
平安县城内,还有人的官职比县令还要大?
周野神秘一笑,并未多说。
萧辰眉头微微皱起,正想追问,顾宁的声音从厨房传出:“相公,周叔,来吃饭吧。”
“好。”周野应了一声,起身拍了拍萧辰的肩膀,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便朝着屋内走去。
萧辰盯着周野的背影,若有所思。
刚好这时。
阿虎怀中抱着一坛米酒走了回来,只不过跟昨晚不同的是,并非偷偷摸摸,而是得到了周野的允许,光明正大的带过来。
屋内。
烤鹿腿滋滋冒油,香气四溢。
顾宁端着满满一大盘鹿肉小炒从厨房走出来,嫩绿的野菜衬着鹿肉,冒着腾腾热气。
她鼻尖上还沾着一点灶灰,被热气熏红的脸蛋像熟透的苹果。
王寡妇扭着腰跟在后面,手里捧着两碗野菜汤,胸前的衣襟随着动作一晃一晃:“顾宁妹妹这手艺真好,这鹿肉炒的嫩而不柴,色香味俱全!”
萧辰接过盘子,深深吸了口香气,笑道:“我娘子做菜向来是一绝。”
顾宁脸颊微红,小声道:“相公快尝尝咸淡。”
萧辰夹了一块鹿肉。
入口的瞬间,浓郁的肉香就在口腔中炸开,明明是炒的,但外皮却带着微微的焦脆,内里却嫩的几乎要化开。
恰到好处的咸鲜带着一丝野味的甘甜,混合着山野菜的清香,让人忍不住想连舌头都吞下去。
“怎么样?”顾宁紧张的盯着他的表情,手指不自觉的绞着衣角。
萧辰故意板着脸慢慢咀嚼,直到看见自家娘子急的眼眶都要红了,才突然绽开笑容:“好吃,我家娘子的手艺,世间顶尖!”
顾宁这才松了口气,脸颊飞上两朵红云。
“光会耍嘴皮子。”
王寡妇将汤碗轻轻搁在桌上,几滴汤汁溅在桌面上:“要我说啊,好媳妇都是疼出来的。”
她忽然倾身靠近萧辰耳畔,压低声音道:“夜里多些体贴……”
萧辰险些被鹿肉噎住,连忙端起汤碗掩饰窘态。
这娘们,口无遮拦的。
\"咳咳!\"
周野也被酒呛到,面皮涨得通红:“王家的!你要是实在闲得慌,不如回去多抄几遍《女诫》!”
阿虎正抱着烤鹿腿大快朵颐,闻言抬起头,满脸困惑:“爹,《女诫》是什么?能当饭吃吗?”
“少废话!专心吃你的肉!”
周野一巴掌轻拍在儿子脑后,震得阿虎手里的鹿肉险些掉落。
顾宁抿着嘴忍笑,给萧辰又夹了块鹿肉:“相公多吃些,今天进山累坏了吧?”
萧辰心头一暖,正要说话,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娘子,那匹细棉布还在吗?”
顾宁点头:“幸亏今早出门时,我用破布把它盖在柜子下面,没被翻出来。”
萧辰松了口气,对着王寡妇说道:“王姐,听说你针线活极好,那匹细棉布就劳烦你,给我娘子做身新衣裳。”
王寡妇眼睛一亮,酸溜溜地说道:“哟,辰小哥儿可真疼媳妇儿。”
她轻抬玉手,在萧辰面前优雅地比划着,眼波流转:“姐姐这双手啊,绣花裁衣样样在行,更懂得……”话到嘴边却化作一声轻笑。
萧辰:“……”
他满头黑线,下意识地看向周野。
周野急忙摆手:“看我干什么?阿虎他娘去得早,这些年我可是清清白白,哪知道王家娘子的本事!”
萧辰无奈扶额。
王寡妇斜睨周野一眼:“就你这糙汉,也配让老娘费心?”
阿虎忍俊不禁,被周野轻拍了下脑袋:“好好吃饭!”
酒过三巡。
桌上的鹿腿已被啃得只剩骨头。
阿虎满足的打了个饱嗝,摸着圆滚滚的肚子道:“嫂嫂的手艺绝了,这鹿肉外焦里嫩,连骨头缝里的肉丝都是香的。”说完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手指。
周野粗犷的脸也喝的通红。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一个没留神差点被凳子绊倒,幸好扶住了桌子。
眯着醉眼看了看窗外的月色:“辰…辰老弟啊,时候不早了,老哥我先回去了……”
萧辰也醉醺醺的站起来,结果腿一软又坐了回去,惹得王寡妇‘噗嗤’一笑。
他摆摆手道:“大……大哥慢走!路上当心……”
阿虎赶紧扶住自家老爹,哭笑不得:“爹,您这辈分都喝乱了!”
周野大手一挥,喷着酒气道:“乱?乱什么乱!我和辰老弟投缘!”
说着又扭头对萧辰嘱咐:“那鹿皮、鹿筋可得收好了,至于鹿鞭……”他打了个酒嗝:“明儿让阿虎再送点酒来,泡久些,劲儿大!”
萧辰一脸认真的点头:“多谢大哥!”说完还作了个揖,结果身子一歪差点栽倒,幸亏顾宁伸手扶住。
王寡妇笑的花枝乱颤,胸前波涛汹涌:“哎呦喂,两个醉鬼称兄道弟,笑死个人。”
她起身整理了下衣裙,眼波流转的看向萧辰:“辰小哥儿,那姐姐我也……”
“王姐稍等!”萧辰踉跄的走到灶台边,拎起早就包好的两块鹿肉:“多亏你的锅具,这点心意收好。”
王寡妇假意推辞:“这怎么好意思。”手却诚实的接了过来,还趁机在萧辰手背上摸了一把:“明儿个我就来取细棉布,保证让你家娘子穿上最时兴的款式。”
说着,还朝顾宁眨眨眼:“妹妹要是想学些特别的……随时来找姐姐哟。”
顾宁正收拾碗筷,闻言手一抖,筷子‘哗啦’掉了一地,红着脸蹲下去捡。
送走众人后。
萧辰看着酒意上涌,醉倒在床的顾宁,小脸红扑扑的像熟透的桃子,不禁莞尔。
他轻手轻脚的修好房门,又把桌椅都加固了一遍,木屑沾了满手。
夜深人静。
萧辰躺在床上却辗转难眠,酒精让他的思绪格外活跃。
县令忌惮的人到底是谁?
为何村长欲言又止?
是怕打破村子现在的平静吗?
这些问题就像夏夜的蚊虫般,在他的脑海里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