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浓烈的血腥味。
裘千尺又转向女儿,声音稍缓,却依旧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
“还有你,我的宝贝儿,你是怎么找到这暗无天日的鬼地方来的?”
公孙绿萼娇躯微微一颤,抬起泪水涟涟的眼眸,望向面如死灰的公孙止,那眼神复杂至极,既有孺慕之情瞬间崩塌的痛苦,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落寞与凄凉。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哽咽,带着控诉与难以置信的悲伤。
“爹爹……爹爹他好狠的心……”
泪水如同断线的珍珠滚落,滴落在裘千尺枯槁的手背上,灼热得惊人。
“是他……是他亲手把女儿推下来的!”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炸响在死寂的石窟中,连旁观的龙武都不禁皱紧了眉头。
公孙绿萼的目光转向龙武,苍白的小脸上浮现一丝感激与依赖,声音稍稍平复了些。
“若不是龙哥哥反应神速,手段高明,危急关头抓住了爹爹,将他也一同带了下来……”
她顿了顿,仿佛难以启齿接下来的话。
“女儿也不会……不会阴差阳错,跟着爹爹一路寻到这里来……”
最后,她的声音低若蚊蚋,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宿命般的荒诞与苦涩。
“更不会……更不会知道,原来娘亲……娘亲您竟然还活在这世上……”
说完,公孙绿萼再也支撑不住,伏在裘千尺肩头,压抑许久的委屈、惊恐、悲愤与重逢的激动交织在一起,化作痛彻心扉的哭泣。
裘千尺那双深陷眼窝里幽光闪烁的眸子,此刻从公孙止身上挪开,转而投向一旁静立的龙武。
目光如实质般,带着审视与掂量,自上而下细细扫过龙武挺拔的身形与沉稳的气度。
洞窟内阴冷潮湿,水珠滴答声回响,更衬得这份打量无声却充满压力。
片刻,裘千尺枯槁面容上竟露出一丝几不可察的满意,仿佛对这年轻男子的外貌风姿颇为认可,微微颔首。
然而,当她视线触及紧紧依偎在龙武臂弯,姿态亲昵的李莫愁时,那刚刚舒展些许的眉头骤然拧紧,满意之色瞬间荡然无存。
如同看见什么污秽之物,裘千尺眼中嫌恶与厉色交织,一股陈年旧恨引发的暴戾气息再次升腾。
她猛地伸出枯瘦如柴的手,在公孙绿萼肩头不轻不重一推,力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裘千尺嘶哑嗓音陡然拔高,尖利刺耳,直指李莫愁:“那个不知羞耻的女人,给我滚开些!”
她声音里蕴含的怨毒,仿佛能将空气冻结,“老身要单独问龙武话!”
李莫愁何曾受过这等当面羞辱,俏脸霎时冰寒,凤目含煞,握着龙武臂膀的手指下意识收紧,指节微微泛白。
公孙绿萼也是一呆,被母亲推得踉跄半步,脱离了那短暂却温暖的怀抱。
她望着母亲眼中毫不掩饰的厌恶,又看看脸色铁青的李莫愁,心中焦急又难堪,忍不住颤声唤道:“娘!您别这样对莫愁姐姐……”
公孙绿萼声音带着哀求,“女儿和莫愁姐姐……我们是好朋友!”
裘千尺哪里听得进这些。
她心头积郁十几年的怨气正无处发泄,当年便是因对公孙止管束过严,控制欲太重,才落得如此下场。
此刻见自己失而复得的女儿,竟似与另一个女子共侍一男,加上她个性本就十分的要强,怒火瞬间被点燃。
她绝不允许女儿重蹈自己覆辙,更见不得别的女人分享本该属于女儿的东西,哪怕只是一个男人。
裘千尺冷哼一声,目光如冰锥般刮过李莫愁,全然不理会女儿的辩解。
裘千尺那双深陷眼窝中,幽光陡然炽盛,死死锁定龙武,嘶哑声音仿佛枯木摩擦,带着刮骨般寒意:“小子,你给老身听好了!”
她顿了顿,枯槁脸上扯出一个扭曲笑意,更显狰狞:“我女儿绿萼,金枝玉叶,她能看上你,是你天大福气!”
话锋陡转,杀意毕露:“往后,你最好给老身安分守己,眼里心里只许有我女儿一人!”
“若是再敢跟旁边这狐媚子勾勾搭搭,牵扯不清……”
她阴森森舔了舔干裂嘴唇,“老身有的是法子,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赤裸裸威胁,带着浓烈怨毒与占有欲,让石窟内本就冰冷空气更添几分阴森。
龙武眸光骤然一寒,一股冰冷杀机自心底深处不可抑制升腾而起,几乎要冲破理智束缚。
这老妇竟敢当着他的面,如此辱骂莫愁!
凛冽气息在他周身悄然弥漫,石窟内温度仿佛都随之下降几分,连滴落水珠似乎都凝滞了刹那。
李莫愁感受到龙武身上瞬间爆发又强行压制的怒意,原本冰寒俏脸掠过一丝担忧,握着他臂膀手更紧了些。
若非顾忌她是绿萼亲生母亲,看在绿萼刚刚母女重逢份上,龙武此刻怕早已出手,让这口出恶言老妇血溅当场!
他强行压下翻涌怒火与杀意,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但面上依旧维持着深潭般沉静。
龙武深吸一口气,将那几乎沸腾杀意强行按回心湖深处,语气平稳,却透着不容置疑冷静:“伯母。”
“眼前困境未解,你我皆身陷此地,生死未卜。”
龙武目光锐利扫过湿滑幽暗石壁,声音在空旷洞窟中清晰回荡:“当务之急,是齐心协力,寻觅生路,离开这里才是。”
他语调微转,带着一股不容置喙决断力:“至于前辈所言其他私事恩怨,是否可以暂且搁置?”
“待我等重见天日之后,再议不迟?”
龙武心中冷哼,若非看在绿萼刚刚寻回母亲,情绪激动,他不愿此刻再生枝节,这言语刻毒老妇,早已是一具冰冷尸体。
敢当面羞辱他的女人,便是阎王老子亲至,龙武也敢让他掂量掂量后果!
龙武试图以大局为重,暂息干戈,这份冷静与克制,落在裘千尺眼中,却成了另一种解读。
在她扭曲的心智里,这年轻人的隐忍,不过是面对强者时的暂时蛰伏,是另一种形式的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