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卿经已经换好了衣服,拿着另外一身干燥的外袍走向轮椅,“雷叔,换衣服。”
紧闭双眼的雷叔睁眼看他,神情并不温和。
梦卿经立刻炸了毛,跺跺脚道:“你这么看我做什么,我现在又没提‘死’字。”
“梦卿经!”雷叔跟着炸了毛。
“是我我在我很好。那刚才那种情况我真的都要死了,还不能随便说点啥?你也体谅一下我这个年轻人啊……”
梦卿经边说边扯雷叔的衣服。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互相顶着嘴,终于把雷叔湿了的外衣脱下换了新的。
梦卿经抱着湿的衣服正要收进储物袋转身回去找冷双易,突然站住一动不动。
他慢慢转身,走近灯架,看到灯架顶部伸出来的几根优雅的枝节中,有一个小小的凸起。
“哎,小易你看,这是什么?”
他伸手摸摸那个凸起,使劲儿按了按,按不动。
冷双易走过来,跟着摸摸这个凸起,走向轮椅另外一侧,发现另一个灯架同样的位置也有一个小小的凸起,两边的一模一样。
这样造型雅致的灯架,是绝对不会允许这样一个粗糙的凸起存在的。
突然,冷双易想到什么,看向梦卿经。
梦卿经歪歪脑袋,看着他的眼睛,挑挑眉毛。
两人同时勾唇一笑,一齐用力按住凸起。
果然,这次凸起顺利被按进去,跟四周平齐。
同时,两个灯架的灯身上,分别出现了一个凹槽。
冷双易和梦卿经慢慢走到轮椅后面,一齐摸着下巴,仔细观察着这两个凹槽。
两边一模一样的凹槽,梦卿经越看越眼熟。
这尺寸,明明……
他伸手摸进怀里,将自己的随行令牌拿了出来。
随行令牌与仙君竞选者不同,四角圆润光滑。
他把随行令牌凑近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下,在令牌中间发现了一根极细的线。
冷双易看着他的动作,接过令牌仔细看了眼,果然也发现了那根极细的线。
他看了看灯身上的两个凹槽,又看了眼梦卿经,双手一个用力,随行令牌就沿着那个细线被掰开。
冷双易和梦卿经一人拿着一半令牌,走向灯架,按进凹槽,果然,另一盏灯笼立时就亮了,昏黄的光线笼罩的范围朝外扩大了一倍。
禁冰立刻从灯架上飞身下来,摔在灵舟前方的控制台上,“哎呀,累死我了,我要歇一会儿,真是太累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冷双易和梦卿经对视一笑,用力握住了对方的手。
成功了!
雷叔坐在轮椅上,目视前方,心中老泪纵横。
为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这两个小不点就这么幸运?
当初他们失败无数次,才想到可能拿走灯笼的旋钮上有什么机关,结果这两人直接雁过拔毛带着灯架就走了?
当初他们对那个隐蔽的凸起束手无策了许久,才想到可能需要两人一起按下,结果这两个人就琢磨这么一小会儿就想到了?
没有遇到任何弯路,甚至在扛两侧飞来的石子时,他们都还尚有灵力,没有用肉身生生去扛!
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雷叔眼神悲悯,目露委屈。
突然,护罩“啪”地一声又裂了。
冷双易快步走向控制台,随手拨开横躺着的禁冰,又往凹槽里塞了几块极品灵石,仿佛不要钱一样。
雷叔恨恨地看着他的动作,更气了——
凭什么他们还这么有钱?
冷双易看着又升起合拢的护罩,慢慢放下心。
他转身走了两步,突然猛地回头,刚好抓住禁冰悄悄摸摸把剑身挪到极品灵石上面的动作。
“怪不得极品灵石用得这么快,原来是你小子在高搞鬼。”
冷双易走过去,不容置喙地把他推向一旁。
“我就是吸一点点灵力而已,怎么了?刚才我用的器灵之力点亮的那灯笼,那灯笼差点把我吸干,吸成一块废铁!我吸一点点灵力养养身子怎么了?我可是功臣,要没有我,你们早沉到水底去了……”
禁冰气得从控制台上飞起来立在空中,头上的盒子不停地诉说着自己的委屈。
其实他根本不必要这样,契约还在,它说的话,冷双易完全可以在脑子里听到。
“不要动控制台的灵石。”
冷双易看了它一眼,随手甩了十几块极品灵石丢给它,扭头走回梦卿经身边。
“嘿唷——”
禁冰剑身打横,将空中的一块块极品灵石接住,高高兴兴地飞回控制台上休养身心,这次果然离凹槽里的灵石远远的。
“哎呀呀呀呀呀,美酒配豪杰,美人配英雄,这么美的极品灵石配谁呀?当然是配绝世第一宝剑禁冰我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禁冰美美地笑够了,又开始哼起歌谣,“哒哒哒滴答滴答啦啦……”
雷叔看着它这美滋滋的样子,气得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哼,谁稀罕这极品灵石了?
“这才是禁冰啊。”
梦卿经靠着船沿坐着笑道。
冷双易正在安慰体内有些躁动的莫洛,再三让它不要出来,并一遍又一遍保证禁冰有的极品灵石它也一块不会少,莫洛这才安静下来。
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雷叔可是禁冰上一任主人的至交好友,他会对魔君什么看法?他会对莫洛什么看法?m
冷双易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莫洛是绝对不能现身出来的。
虽然他也是被迫被莫洛选择,但很多东西其实是说不清楚的。
灵舟在河水的阵阵波浪中慢慢前行,雷叔紧闭双眼,疲惫至极的冷双易和梦卿经靠在一起,有些昏昏欲睡。
“哒哒哒滴答滴答啦啦,嘟嘟嘟嘟嘀哩嘀哩那个嘟嘟嘟嘟……”
禁冰正唱着歌,看到冷双易即将睡着的样子,喊道:“喂,我可不是吃白食的。我用了你的极品灵石,就告诉你一回,有个东西跟在你们灵舟后面很久了,不要睡觉。”
冷双易慢慢合住的眼睛猛地睁开,身体猛地前倾,梦卿经也睡意全无。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站起身往灵舟后面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啊,鬼啊。”
梦卿经捂着胸口尖叫了一声。
的确有东西跟在灵舟的后面——
是之前灯笼熄灭时沉入水底的木筏。
此时木筏上,正有一个人,浑身湿淋淋地,头发也在不停地滴水,露在外面的皮肤很白,睁着大眼睛抬头跟冷双易和梦卿经对视,宛若一个吃人的水鬼。
冷双易把梦卿经拉到自己身后,身体又往前倾了倾,仔细看了看那水鬼的脸。
“哦,是岳继峰。”
冷双易认出这人,告诉梦卿经,让他不要害怕。
“哦,是他啊。”
梦卿经拍拍胸脯,突然又反应过来,大叫道:“什么?是岳继峰那个不要脸的?”
岳继峰一路来的遭遇,和他的人品实在太匹配了。
在门口那两盏灯笼那里,因为想着别人都是双人组合,肯定会把两盏灯笼都拿走,他也鸡贼地把两盏灯笼全拿了。
在冷双易一行人遇到竹筏的那个渡口,其实还有一艘小船。
岳继峰理所当然地选择了那个看起来更为牢靠的小船,将灯笼挂在船头的杆子上,划着船桨走了和冷双易等人一模一样的路。
接下里就是石子阵。
他一人独行,本就困难异常,一盏灯笼很快被灭,他眼疾手快地把剩下一盏灯笼拴在自己胸前。
又走了一段路,风浪越来越大,石头越来越多,攻击力越来越强,他的小船竟然被打裂成了碎片。
他扒着最大块的那个木板,随波逐流,很快胸前的灯笼也灭了,他无法阻止了下沉到了水底。
修士在水中,不会很快死亡。
岳继峰不知道前面的路还有多远,便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黑暗的河水中往回走。
正走着,突然远处的水面传来了一阵亮光。
接着便看到一根长长的船撑一下下撑着河底向前走来。
他顿时激动了。
这肯定是道友,或许可以让道友带他一段路。
岳继峰自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浮到水面上的,便想着抓住这根船撑,让上面的人把自己拽出去。
船的速度比他走路的速度快,他艰难地跑着,一次次伸手想要抓住船撑都没有成功。
后来他激发了几滴心头血,好不容易加速跟上去了,刚好这时水流湍急,不需要撑船竹筏便能前行很快。
无奈,他只好跟着水面行波光粼粼的光亮一直走着。
走到石子阵的地方,他终于等到船撑又下水了。
可是这时他的心头血已经没了效用。
他远远地看着竹筏往一边划去,又激发几滴心头血跟上去,谁知道终于靠近了石壁的时候,整整一大块连接在一起的石壁把他压在河床上。
他欲哭无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自己解脱出来,心头血又没效用了。
看着渐行渐远的光,他又又激发几滴心头血,跟了上去。
这回,路更难走了。
不时有一大块一大块的石壁坠入水中,行走艰难的岳继峰还要不时躲着它们。
等他好不容易追上竹筏,竹筏上面的灯笼一次灭了,这时候他的心头血也没效果了。
岳继峰站在水底,仰头看着黑漆漆空寂,泪水一流除眼眶就消失在水流里。
正哭着,他的脸被砸了,身体跟着被压倒——是沉下去的竹筏。
他真的一丝力气都没了。
等他又又又激发几滴心头血,慢慢从竹筏下把自己的身体弄出来,突然感觉竹筏在缓缓上升。
抬头一看,水面又亮了。
他立刻爬到竹筏上,跟着浮到了水面,正要高兴地跟道友打招呼,却只看到远远离去的灵舟屁股。
灯笼的光线慢慢远离,岳继峰感觉竹筏又开始下沉。
他看着远远的那点亮光,想也不想,又又又又激发几滴心头血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