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依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整个身子，是坐在傅以深的身上的。
嗯，姿势有点糟糕。
而自己的双手，也刚刚好撑在他的胸前，手掌摊开，握着胸肌。
芜湖！
小丧尸就说，这垫子的手感，怎么那么好呢！
不过话说回来，这里到底是哪里啊……
顾氏别墅地下实验室，竟然在书柜后面，还有隐藏的空间么？
凌依环顾四周，陡然警觉地坐直了身子。
傅以深的身子禁不住颤了一下，连声音都带着些失控的沙哑：
“……都说了，不要乱动。”
凌依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身下的人有任何的不对，甚至还不忘拉了拉傅以深的衣襟，小小的身子在他上面“不知死活”地起伏着：
“傅以深你快起来。”
“我好像听见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傅以深只好无奈地握紧了凌依的身子，把她从自己的腿间挪了下来。
随后，他拧开了手表上的手电筒，环顾四周——
竟然，是整面的玻璃牢房，写着大大的R，像极了之前，在R组织大楼他们看到过的那种。
在这玻璃牢房里，关着二十几只丧尸。
这些丧尸们似乎发现了他们的到来，此起彼伏地喊叫着：
“嗷——”
“嗷嗷——”
不过仔细看下来，与其说是丧尸，不如说是丧尸实验体更为合适……
它们一个个，比起以往见过的丧尸，还要面容恐怖得多：
有些脖子上有玫瑰藤蔓般粗粝起伏的图腾，有些指甲长得长钝而歪歪扭扭，就像是，长歪了的丧尸怪的样子。
还有一些，从面容到躯体，浑身上下有不同的疤痕、褶皱、甲片……
那些疤痕，凌依曾经在娜欧米手臂上见过类似的，不由得有些心生恻隐。
她下意识地走了过去，把手放在玻璃幕上，回应了一声：
“嗷——”
玻璃幕里的丧尸，倒是似乎一瞬间安定了下来，齐刷刷地望着她。
凌依数了数，这里足足有二十五个，再仔细看看他们的身形、发型等等，似乎……好像……大概是比她稍大一些的年纪。
她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难道，它们是……
凌依连忙转过头看向傅以深：
“这里刚好二十五个丧尸，看起来和我年纪差不多，还有和娜欧米身上很像的疤痕，你说是不是……”
傅以深拿起一旁的照片，沉声应道：
“我想，你的猜测是对的。”
凌依凑过去一看，果然是孤儿院那张合影——
这还是凌依第一次看见，这张照片上没有打红叉叉的版本，可以清晰地看见每个孩子可爱的容颜。
所以说，这里，便是2023-2048编号的实验体，也就是二十五个孩子，加上娜欧米，加上她，刚好二十七个。
不过，之前在林老爷的书房里看到的实验记录，还有按照娜欧米的说法，他们这二十五个孩子……不是早就在实验中死亡了吗？
傅以深拿起一旁的实验记录手册：
“他们都是在之前的实验中，失去了生命的性征，然后被通过某种科技手段再度刺激成一个仿生的状态，也就是‘尸变’，然后就一直为顾老爷源源不断的实验需求……提供实验体。”
“他们之所以现在呈现丧尸的状态，恐怕，R组织当年拿到玫瑰状病毒的培养皿之后，先对他们进行的实验，确认能产生丧尸变异之后，才投放到居民区的水池。”
“包括后来的玫瑰状病毒2.0，应该在成功制造丧尸怪之前，也是以他们做的实验。”
凌依拿起照片，面向玻璃罩里的那些，已经几乎可以被称之为怪物的丧尸。
她指了指里面，站在边边啃着番茄的小女孩，又指了指自己。
里面为首的丧尸嚎叫了一声，颤颤巍巍地走过来，用扭曲的指甲隔着玻璃罩戳了戳照片里面那个身子高大的小孩。
随后几个丧尸也走了过来，隔着玻璃罩辨认着照片中的自己……
他们的意识或许早已混沌，他们的面容也尽毁到甚至很难和照片上的人一一对应，而他们，就这样，因为一张古老的照片，而陷入短暂的，对过去的怀念。
凌依看着照片上那些意气风发的面庞，又看了看眼前这些步履蹒跚、身躯残缺破洞，几乎可以称得上“怪物”的家伙……
她不由得咬了咬唇，鼻头一酸。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几乎是十几二十年前就开始的人体活体实验，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在进行丧尸体的活体实验。
好残忍……
这个顾老爷简直不干人事！！不干尸事！！
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啊！！！
她一定……一定要替她的这些小伙伴出这口恶气不可！！
千万，千万不能让更多的人，再沦为这样的下场了……
此时，傅以深已经打开了旁边的电脑，屏幕显示需要键入四位数的密码。
他二话不说熟练地键入了【7673】，果然顺利进入了界面。
凌依错愕了一会儿：
“傅以深，你还有破解密码的能耐？”
傅以深指了指键盘：
“这个数字键盘，表面数字磨损程度不同，里面的‘7’、‘6’、‘3’，一共三个按键已经几乎磨损到看不见了。”
“所以我猜测，这个四位数的密码，估计和林老爷书房的密码是一样的——”
“也就是【7673】，对应R组织的R-o-S-E。”
接着，傅以深打开一个文件夹，依然需要四位数密码才能打开。
这一次，他倒也不怎么思索，再一次键入【7673】便打开了，打开的时候不忘沉着声：
“你知道，这件事情告诉我们什么吗？”
凌依略略思忖：
“我知道，你是想说，破解敌人的密码，要了解对方的习惯，通过分析状态可能设置的密码，就在‘破解密码’上所向披靡？”
傅以深扯了扯嘴角：
“其实我只是想跟你说——这件事情告诉我们，不要所有的东西都设置同一个密码，不安全。”
凌依：“……”
你牛逼。
蔚莱城反诈安全App没你不行。
小丧尸谢谢你。
此时的傅以深打开了文件记录，仔细浏览：
“我想我们终于可以知道，末日玫瑰计划到底是做什么的了。”
凌依也凑过去看，只见上面赫然显示着——
【四大财团，勠力同心，通过科学实验打造永生之术和超级能力兵团，共同投资，集中资源，成果共享，对外严格保密。】
下面的签字依次是：
顾十一郎，林正宰，司约翰还有伍知返。
看这个姓氏，对应的应该是顾老爷，林老爷，还有不认识的司氏。
话说这最后一个，怎么还和伍氏有关……
傅以深紧蹙着眉：
“对应的，应该就是当时的四大财团——伍、林、顾、司，他们应该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决定集中财力去进行这项约定。”
“另外，根据这里面的记载和往来，其中好像伍氏中途要求撤资，大概是当时伍老爷的孙女，也就是你，被人贩子拐卖，他觉得是自己的行为遭受天谴，就拒绝再次投入，并疯狂把现有的资金投入寻找孙女之中，没过多久，就遭受了R组织的暗杀。”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订婚仪式，伍老夫人会遭受攻击，还有林小红被下达的第一个攻击命令，也是去屠杀伍氏。”
“那司氏，估计也是怕遭受到和伍氏老爷一样被上天反噬的命运，也早早就提出来要退出——你还记得你生日会那天，被丧尸怪杀死的那个穿着华服的中年男子吗？没记错的话，我在赵Sir的刑讯档案里见过，他便是姓司，而且没过多久，司氏也是被丧尸怪袭击，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凌依只觉得心口一颤。
原以为，是顶级财阀之间共同搭建的诺亚方舟，却没想到却是一艘自相残杀的贼船。
傅以深在一众文件中快速浏览：
“如果没猜错的话，林氏和顾氏之间，因为林老爷本身也是科学家，所以一开始林老爷便以boSS先生的身份出面，而事实上顾老爷才是幕后真正的boSS先生，直到林老爷死后，他才迫不得已走上了台前——他们一直心心念念追求的，一个是永生之术，一个则是打造为他们所用的超级丧尸兵团。”
凌依默默念叨着：“永生？”
傅以深点了点头：
“你还记得之前，林老爷心心念念的实验吗？其实，打造超级丧尸兵团并不完全是他的初衷。对他来说，另一个更重要的实验，无论是他之前的房间、书房实验室、把我抓起来跟我对话的时候，都曾经提到的一个词，就是【永生】。”
凌依忽然想起林老爷之前曾经和傅以深之间的对话：
【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所鄙夷的一切，可能就是人类的未来。】
【你还记得，你曾经在酒店房间里读的那本杂志吗？那时候我已经暗示过你了——在人类基因的末端存在一种名叫端粒的结构，端粒属于基因的延伸，控制细胞的分裂和基因的序列。端粒在控制着细胞的分裂变化。每当细胞进行一次分裂的时候，控制分裂的端粒长度就会减少，当端粒的长度为零的时候，人类的基因将变得混乱无比，也就意味着死亡的来临。】
【所以，只要人类拥有改写基因的能力，那些优秀的、掌握世上大部分财富和资源的人，就可以获得长生不老，可以永生！】
【至于那些低等生物，自然就是我们的实验体！我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丧尸兵团！】
【这可是末日生物科学的诺亚方舟啊傅以深！我们携手，这将是属于我们的盛世！】
此时，傅以深再次输入同样的密码，打开其中一个文件：
“我也想过，为什么林老爷明明是其中唯一一个具备科研能力的人，但却不是最核心的幕后人员，而且肉眼可见地，对顾氏一直充满敬畏。”
“但现在，我想我找到了，这个组织以顾氏为核心的原因。”
凌依看见傅以深打开了顾氏的……似乎是类似族谱图片的东西：
顾一郎，顾二郎，顾三郎，顾四郎……一直到现在还活着的顾十一郎，一共十一世。
凌依的嘴角扯了扯：
“话说，这顾氏子子孙孙的名字，还真是随意啊……所以你的意思是，这顾小明真实名字应该叫做，顾十三郎？”
“哇噻！好难听的名字啊！”
“那还是你名字听起来帅一点！”
“傅以深，你虽然年纪老一点，但又多了一个碾压他的地方耶！”
傅以深：“……”
他轻轻咳嗽了几声：
“咳咳，我不是想说这个。”
“而且，我确实不需要跟他比。”
“你看，虽然这十一代人因为时代背景不同，所以穿着衣服摄影环境差距都很大，但你仔细看这顾一郎到顾十一郎的眼睛角度、间距、眉毛纹路、鼻梁偏移的角度，是不是觉得相似性有些过于大了。”
他灵活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翻飞：
“我演示给你看，现在，我们将这十一张照片调整透明度，重叠在一起——”
“虽然说，孩子的样子和父母甚至于长辈，长得一样的概率性很大，这是一个众所周知且毫无争议的事实。但正如这个世上没有完全一模一样的指纹，由于基因的选择与组合的多样性，容貌再相似，也不可能存在完全一模一样的两张脸。”
“孩子的外貌特征主要取决于遗传了父母的显性基因还是隐性基因。肤色遗传往往遵循平均原则，即中和父母双方的肤色，所以更不太可能存在祖父辈、父辈完全一脉相承的情况。”
“而且，孩子身上的基因虽来自于父母，但不会呈现固定和单一的形态，而是在成长发育过程存在着许多‘变数’。”
伴随着傅以深调整照片参数的动作，电脑屏幕中的照片逐渐叠在了一起……
凌依站在傅以深的身后，瞳孔逐渐睁大。
正如傅以深刚刚所说，在电脑屏幕的显示中，从顾一郎，到顾十一郎，眼睛角度、间距、眉毛纹路、鼻梁偏移的角度一模一样，完全重叠。
凌依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也就是说——”
忽然，一阵“吱呀吱呀”诡异的开门声音响起，顾老爷拄着拐杖，缓缓从外面走了进来，苍老而沙哑的声音传来：
“小明，爷爷到处找不到你，没想到，你竟然在这里。”
说着，他亮出了尖利的獠牙与指甲，步步逼近：
“哟……好像这里，还多了一只小丧尸啊……”
傅以深迅速将凌依护在身后：
“刚刚，你提到林小红与顾老爷有染，然后就变成丧尸这件事情，我确实一直思考，像顾老爷这种，千方百计找别人成为实验体的人，怎么可能拿自己成为赌注？”
“我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顾老爷会以自己为实验体，去注射玫瑰状病毒成为丧尸。”
“看来，或许从一开始我就思考错了方向——不是后期注射、不是实验结果，而是现在在我们面前这个名为‘顾十一郎’的顾老爷，事实上，就是从八百年前开始就存活着的顾一郎！！”
“他确实，本来就不是一个人类的存在，可能是具备东方僵尸、西方吸血鬼特征的，类似丧尸一物的存在。”
“他大概是在估摸八百年前，经历了一场不为人知的突变，便有了现在这种丧尸的特征，行为敏捷，并且，不生不灭。”
“为了掩人耳目，在这几百年期间，他便不断收养与自己年轻时长相类似的孤儿，或者直接对收养人进行整容，长到差不多年纪的时候便残忍杀害，取而代之，这样，他一个人，便从顾一郎演到了顾十一郎。”
顾老爷露出欣赏的微笑，扔掉拐杖，拍手叫好：
“不错，不错！”
“不愧是之前死掉的林氏，心心念念都要合作的科研巨子。”
“其实原本你的伪装，还是很天衣无缝的，直到你提出，将林小红作为血包的时候，我才起的疑心，再仔细联想你的血液自复制实验……”
“这些，哪里是我那随意捡来的孙子顾小明，会有的能耐。”
躲在傅以深身后的凌依不由得“啧啧”出声：
“这顾小明实在是太惨了，悲剧人物啊这是……”
“一直致力于证明自己，出场的时候却连个完整的名字都不被人记住。”
“爱上了自己的师娘，却输掉和自己师傅所有的pK，连自己订婚仪式都被人迷晕顶包了。”
“后来阴差阳错娶了个女佣当夫人，自己还不行，自己的夫人还跑去睡自己爷爷给他戴绿帽子。”
“思来想去，也就只剩下富十三代这一个标签了，闹到最后连‘富十三代’的身份都是假的，而且还是被一个老怪物挑中的‘注定要死’的替身……”
“真是惨绝人寰，闻着落泪。”
顾老爷似乎对于顾小明的一切毫无兴趣，只是看着傅以深勾起了嘴角：
“其实和林氏一样，我也喜欢聪明人，当然，适度聪明就可以了。”
“像伍氏、司氏这种人的下场，你都知道了。”
“人类，总是要进化的，而没有办法，资源往往都是掌握在少数人手上。这资源集中的人，就是值得拥有长生不老的能力，还有掌控这整座城市兵力的能力。”
“这个世界，从八百年前就需要进化了。而进化，就是需要优胜劣汰——我们需要健康、品性好、情绪稳定、富有同情心和聪明的人，我们不需要傻子、蠢货、穷鬼和罪犯。”
“我们就是要灭绝整个民族，再在劣等人身上进行医学实验，掌控人类本性，并且设定人类应该，或者可以成为的样子！”
顾老爷的眼里闪耀着诡谲的光，伸出尖利的手指指向傅以深：
“所以，你是想和你身后这只小丧尸一起，被淘汰？”
“还是和我一起迎接这个，正在大步往前进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