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午蹲在渔船上，看着海面下的网箱，眉头一直皱着。
“老叶，看什么呢？找海怪呢？”
一边在洒鱼食的李福看着自己的搭档，笑着问。、
叶午和李福是老渔民了，在海生找生活半辈子，从小就在一起，长大了又一起出海，甚至两个人的命运都有着惊人的重合。
早婚，生子，出海打鱼。
孩子上学，毕业，留在开城市工作，中年丧偶。
虽然只有四十多岁，但已经都有了二十四五岁也到了结婚年龄的娃娃，丧偶之后两个好朋友更是经常聚在一起吃饭喝酒，谈以前的事情。
至于出海，他们倒是想，可惜现在鱼少，没人雇佣他们。
这一次易文搞渔场，两个人是最先来应聘的，也是最先被雇佣的，易文不在渔场的时候，就是这两个人说了算。
叶午摇摇头，没搭理自己的老伙计，掰着手指算了一下后才道：“大福，你算了没有，这些大黄鱼苗撒下去几天了？”
李福一听，不明白自己老友的意思。这肯定不是在考校他，因为两个人在一起干活很多年了，相互非常了解，叶午这人别说对自己这样的老朋友，就是对其他人也没有故意考问这样的情况发生。
所以他想了一下，很认真地回答道：“差不多十几天了吧，放苗的时候还没过十五，现在还有个把星期要处正月了。”
“十三天。”叶午说出了一个准确的数字，“你觉得，十三天大黄鱼能长多少？”
李福凑了过来，知道自己的老友已有所指，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一边看一边道：“小文买的大黄鱼苗是闽东苗，通常来讲自然寿龄在十年以上。他买的时候这些苗子大概一两多，最大不过二两，按照寿龄算，十几天能长大多少？使劲说，十几克哪不是了。”
虽然对自己和叶午的技术很自信，鱼料和药，还有其他的东西易文也给备的足，他干起活来得心应手，但这不到半个月，这基本上要两年才能卖出个好价钱的大黄鱼能长多少！
李福都不用看，自己估量一下就行了。
叶午又摇头，从身后掏出一张圆网，就伸进了网箱里，手腕一抖，就有几条鱼被捞了上来。
看着这个动作，李福就是一笑，这可是自己老友的绝活，网伸到水里，凭感觉，就能给你网上鱼来，一捞一个准。
“看看。”
叶午也不多说，只是指着网里乱跳的鱼道。
李福拽过渔网，仔细一看，就吸了口冷气。
“怎么会这样？”
看到自己老友也发现了问题，叶午才道：“我昨天也是偶然发现这些大黄鱼好像长的有些快，不过以为是光线的问题，也没在意。刚才咋俩喂食，我又看见几条，这才觉得有问题。”
“说实话，如果这渔场是我的，我是不会养大黄鱼的，无论从水文方面还是季节方面，这片海域都不适于养殖这种鱼，我是以为小文因为年轻，只看到了这种鱼的经济价值，所以才头脑一热养殖的。但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把这些鱼放回到网箱里，叶午继续说道：“咋俩都是老渔民了，眼睛看看入手掂量掂量就能够知道鱼的变化，你也看见刚才那几条鱼了，长了大半两，这点绝对是没有疑问的，其中个别的甚至现在应该超过了三两。”
李福脸上也有惊讶之色，他自然知道叶午说的是真的，只是心中想和说出来，给人的感觉一点都不同。
打了半辈子鱼，李福说实话，还没见过这样离奇的情况。
可能鱼在半个月长一两会被认为不算什么，但现在的季节本就不是鱼类快速生长的时候，从室内繁育到现在放养到海水里，半个月也就是刚刚过了适应阶段，这个阶段通常不出现大规模死亡就很不错，生长基本是停滞的，以两个人经验，要从下个月中旬开始，这些大黄鱼才会进入快速生长期，年末的时候，体重应该可以达到一斤到一斤半。
最好的出货时间就是明年十月之后，那个时候应该大部分活下来的大黄鱼可以达到三斤和四斤之间，甚至个别可以更重。
大黄鱼最大的通常也就半米长，重量在六七斤，那都是活了五年到十年之间的了，现在几乎绝迹，所以偶尔捕捉到一跳，才能买到上千元一斤。
当然，也有个别的品种，可以超过极限，但非常少。
而现在的情况就是，这些大黄鱼在适应期就开始生长，还是飞速的生长，那么等到天气转暖，进入了真正的生长期的时候，它们的生长速度会是什么样的？两个人一估算，就有些震动，如果按照现在的情况看，年底的时候，这里的大黄鱼苗可能就都能长到两斤以上，其中一部分可能会打到三十多厘米长，四斤的体重！
这长的也太快了！
大黄鱼越大越值钱，在几乎很少有野生的情况下，海水里的网箱养殖基本上就可以当成半野生来买了，在海面上的收购价格基本上一斤左右的就要近20元，那么三斤甚至四斤的得多少钱？这可不实际简单的成倍增值，一斤二十元，四斤就八十元。这是一个几何倍数的增值，四斤的半野生大黄鱼，价格可能要打到数百元一斤。
也就是说，一条四斤重的大黄鱼就可以卖出一千块！那么这里投放了一百万尾，就算扣去自然死亡的，生病死亡的，从网眼逃走的，被其他海生物吃掉的，甚至天灾人祸的，只有十分之一也就是十万尾活下来，一条买一千块，十万尾就能卖……一个亿啊！
一年一个亿？
两个人对视一眼，身体就是一抖。
承包这个渔场、购买鱼苗、一年的鱼食加上一年人工等等这些成本会是多少？估计一千万都用不了吧，这还是刚开始投资比较大，那么净利润要九千万？
这么一算，这种情况还不离奇？
两个人随意说了几乎，最后李福才叹息道：“正常情况，这些大黄鱼一年后也就能卖出两百多万，口出成本，剩个几十万就不错了，这还不算承包渔场和基础建设的钱，等到合同到期，加上海里自然出产什么的，能赚个几百万。这个收入在咱们十里八村，绝对算得上首屈一指了，可，可要是这么算，那，那比开公司都赚钱啊。”
“是啊。”叶午看着这片无比熟悉的小渤海道：“小文走的时候，我记得他还说要放一些海蟹和海参苗，这样算来，可能还会赚的更多，他这一份十年的合同，岂不是要赚差不多十亿。”
“天啊，那得是多少钱？”
李福身子一抖，他脸做梦都没想过十亿究竟是多少。
两个人楞了半天，然后叶午才有些不确定的道：“这些只是我们的猜测，可能这些鱼一年长不到那么大，甚至达不到四斤重，所以赚的钱要少很多倍，也可能因为投放的时节不对，还有一些不可抗因素，最后连十分之一都剩不下，技能剩下几万尾，可能……反正，太多意外了，最后真说不准，或许亏本都说不定。”
“天有不测风云，养殖就是这样的，风险太大，不过小文雇咱们俩，给了我们比以前上船的时候还高的工资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把这种风险尽量降低吗，我们得尽力干才是。”
“那还用你说？”叶午不满地看了自己老友一眼，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他从来就没敷衍过雇主，都是有几分力气就出几分力气。
“只是……”叶午有些踌躇，显然想到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
李福心思少，于是也不去想，只是问老友你想说什么。
“无论以后能赚十亿还是亏本，但这些鱼现在长大了不少是绝对不会假的，你就没想过它们为什么会长这么快？反季节生长啊。”
这么一说，李福到是又楞了，是啊，自己怎么就没想过这些大黄鱼为什么长大这么多呢。
“我们再看看其他网吧，万一只是这里的网箱有这种情况呢。”
李福害怕两个人的猜测不准，就提议去看看其他的地方。
方正要喂食，两个人一边投放饵料，一边用圆网不时捞出一些大黄鱼看，虽然早有所料，但依然被结果震撼到了。
这些大黄鱼确实都在飞速的整张，他们甚至看到了一条现在已经接近半斤重的大黄鱼了！
也就是说，整个越长所有网箱的大黄鱼，都在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长大。
“这，太吓人了些。”
李福掏出根烟，使劲吸了两口，才感觉真实了一点。
叶午则看着剩下的饵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些鱼吃的东西，都是咋俩一手配的，这不算什么秘法，很多渔场都这样喂大黄鱼，那些预防的药只少量投了一次，也是市场上常见的货，这里的水文状况也没有什么特殊和异常……”
听着叶午仿佛在自言自语说着这些话，李福的脸色也变得和老友一样严肃起来。
“你的意思是……”
叶午点点头，目光落在了远处岸上在海边新搭建的两间简易房门放着的几个蓝色大桶。
“唯一和其他渔场有区别的，就是这些小文让我每天都要投洒的营养液。”
李福因为吸烟刚刚放松的神情又紧张了起来，他和叶午都想到了一个问题，也是唯一能够解释这些大黄鱼在飞速生长的原因，就是那些营养液有问题。
”催，催长剂？激素？”
李福声音艰涩，眼中有痛苦略过。
三堡村的人都知道，叶午和李福的妻子都是得病死的，是癌症，乳腺癌。医院最后的检测结果是，两个妻子体内的雌激素水平超高，超出常人的很多倍，因此引发了一种类型的癌症，并且病情进展迅速，当意识到病情的时候，已经发生了转移，两个妻子没坚持多久，就先后离开了人世。
而造成两个妻子体内激素水平失调的，就是她们在一家渔场做过好几年的女工，吃的就是渔场出产的鱼虾海带这些，而那个无量的老板，为了盈利，在他的渔场里投放了不少激素还有其他催长的化学原料，使得渔场出产率高，狠狠地赚了不少钱，直到越来越多在他渔场工作的人身体出现毛病，他畏罪潜逃，事情才得以暴露，现在的他虽然锒铛入狱，但因此而去世员工的家属。还有落下不可治愈疾病的人还在外面受苦。
所以叶午和李福两个人最痛恨的时候，就是这种为了钱，从而不顾被人身体的黑老板。
他们来这里应聘，本就是很喜欢和自己孩子同龄却别自己孩子优秀得多的易文，觉得这小子从小就靠谱，现在长大了，能力强了，回来村子投资不忘乡亲，更是赢得两个人的敬佩，加上高薪，所以他们才放弃了去城市和自己孩子团聚的念头，继续呆在三堡村。
可是如果两个人的猜测是对的，那么易文也就和那些昧着良心赚钱而不顾其他人死活的老板一样了，他们这不是助纣为虐吗！
两个老友识货落魄地回到岸上，蹲在那几桶营养液前，一个接着一根的抽烟，时而发呆，时而回忆。
最后还是叶午把烟头往地上一扔，狠狠地用脚碾了几下道：“我们不能对不起良心，也不能就这么愿望了小文，既然这样，我们就用事实说话吧。”
李福点点头：“送去我儿子那里一瓶吧，他们能够检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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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知道自己的两位员工怀疑他是黑心老板的易文此刻回到了海城，因为这里有一份出人意料的订单从国外发给了农产品贸易公司，程敏和刘成栋已经在办公室等着他了。
风尘仆仆的易文一进办公司，已经有快一个月没见过易文只打电话和视频的程敏就贴了上来，也顾不得刘成栋在场了，显然尝到了相思苦。
“塔吉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