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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星野想问这个人是谁的时候,陆隐自言自语着:“但是我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

窗外湿润的空气吹来,陆隐注视着晃动的烛火,不知道,这样宁静的夜晚,他还可以拥有多久。

临州的都市同样下着大雨,这样的大雨,江边的鱼生店生意寥寥。

阿图坐在台阶上,雨水打在棚子上,发出的声音急促却莫名让人安心。叶蘼蘼一把黑伞,从江滩上走过来。

“昨晚的生意怎么样?”叶蘼蘼收了伞,坐在阿图的边上,问道。

“来喝酒的工人说,6月28日看到一个和陆隐长得相似的人,跟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年走了。那是个还没有完工的货车通道,凭着监控他们是找不到的。”阿图说着,“这个需要告诉警察吗?”

往来鱼生店的,都是生活在底层的人们,这里有便宜的酒水和食物,在无处可去的深夜里,能聚集在一起聊着这座城市的八卦,他们看得到灯光照不亮、监控拍不到的地方,而这些地方,往往才是这座城市最真实的地方,秘密掩藏得最多的地方。

那些被衣着光鲜的人煞有介事、藏着掖着的事,对于鱼生店的顾客来说,不过是一些随口提起的见闻罢了。

“不用,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查了下航班,她应该已经入住云之乡了吧?”叶蘼蘼忽然说。

“哈,是的,那位老太太已经到了。”阿图回答着,“她竟然这样光明正大地回来了,倒也是没有料到,就不怕一落地就被逮捕吗?”

“她知道,警方没有确凿的把柄,她是以受害者家属的身份回来的。”叶蘼蘼说道,“而且,我想她还会有其他高调的打算,比如接受一些重要人士的拜访,很多人都知道她手里有大把的海外资源,会有很多人想要分一杯羹。”

“看来老板你已经听到一些风声了。”阿图粗砥的声音说着。

叶蘼蘼伸出纤纤细手,接住了一些雨水,说道:“临州的风雨,又多起来了。”

……

临州公安分局二楼,林晓东拿着一张从钟局那里带出来的纸,一筹莫展的样子。

岳健峰看他脸色不对,拉着滚轮的椅子凑到了他的边上,故作轻松地打听着:“林队,钟局又丢难题给你了?”

林晓东把那张薄薄的纸往岳健峰手里一塞,无奈地说:“抛难题的不是钟局。”

岳健峰接过纸一看,也跟着眉头一皱:“督办单?”

“嗯,市里下来的。”林晓东说道。

“陆隐失踪的案子?”岳健峰看了内容,眉头皱得更紧了。

“说神鹿这样重要的企业,负责人失踪,要高度重视,限期破案。”林晓东抓了一把瓜子在手中,却无心放进嘴里。

“这案子有几天了,之前都没有这么重视,这是……”岳健峰困惑又疑心。

被他这么一嘀咕,林晓东莫名想起了叶蘼蘼在海塘边对他说的话。“云之乡……”他喃喃着,随即把手中的瓜子往桌上一放,转过椅子,面对着岳健峰,冲他做了个靠近的手势。

岳健峰心领神会地凑上来,只听到林晓东小声说:“去打听下,云之乡那个超五星的酒店的总统套房,留给谁住的?”

……

云之乡是多个建筑组合一起的综合体,在一个极具设计感的大水法后面,是低调的酒店入口,这是神鹿集团自己旗下的连锁酒店,中文写着“罗萨酒店”,边上是酒店的商标——一朵盛开的蔷薇花。门头越是低调,进到内部越是奢华,这个国际连锁的超五星酒店,走的是新中式的风格,江南水乡与红色的灯笼,勾勒出浓浓的怀旧风格。

这几年因为身体的原因,沈盼已经很久没有踏足自己的产业了,这家酒店的装修风格,是她自己对着图纸逐一修改的。但是看图纸与实地走进这里,还是有天壤之别。她没有料到那颗登机的时候没有悸动的心,在进入这里的时候,还是跳动了,十六岁那年的逍遥河,仿佛在一瞬间,以变形的模样回来了。那时候的苦难,她不记得了,她只记得逍遥河边成片成片的粉色蔷薇,如瀑布般落下,她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浪费,可以去遐想终有一人可以带她离开这里。如果再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一切会有变化吗?她自问着,可惜回望着,那几年,她没有选择可言,就如记忆中那铺天盖地的花瓣,落入逍遥河,去往那里终究不是自己说了算。

酒店外不大的广场,不知不觉停满了高级的轿车,司机们静静地坐在车里等待着,每一个人身份都不一般,这些人,都应该是让别人等着的,如今,他们早早候在了酒店,等着这位风烛残年的老太太,为了和她说上一些话,让她记住自己的名字。

他们不在乎沈盼的钱,他们在乎的,是沈盼靠这一生,用金钱积攒的人脉。

只要沈盼向她的朋友们提起自己的名字就可以了,所谓的圈子,大抵如此,而她现在已经很善于利用人与人之间关系。

她曾经是那个被丢在污泥里,连陆光忠的屠刀都不屑于下手的蝼蚁,如今,她成了这些大人物之中最德高望重的那一个,这谁能想得到,这并不是她曾憧憬过的。

只有她自己知道,此时的处境,孑然一身,死期将至,这就是她的心境,只是没有人会关心这些,永远不会有人再关心这些了。

那是在逍遥河被填满的荒地之上,竹生用那样陌生的眼神看向她的时候,她就被抛入了永恒的孤独当中。

竹生……她枯枝一样的手抬起,指向酒店大厅一角,那个金色的雕像,这是她放在这里的,是竹生的模样,她这木讷而善良的儿子,从来都没有走入她的梦中。

电梯的门开了,顶楼套房早已准备,但是住在里面的,只有她一个人。

罗萨酒店之外,林晓东和岳健峰没有开警车,穿着便衣就站在大水法的另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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