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何老师,是我打眼了。”
就在于涛不知道怎么收场的时候,耿江突然站起来给何仁鞠了一躬,倒是给大家都整懵了。
半晌,才有宝友说道,“这家伙还挺尿性。”
“错就要认,挨打就要立正。”
“我突然开始喜欢他了。”
“男同是吧?”
何仁也突然对耿江有了一丝好感,他当然不是男同,只是觉得像耿江这样的富二代,能在错了之后,直接鞠躬道歉,还是在外人面前,确实不太容易。
所以何仁给了耿江一个台阶,“客气了,看看别的东西吧。”
耿江也不废话,直接打开了第二个锦盒,何仁一愣,“元青花?”
眼前是一个龙纹玉壶春瓶,喇叭形口,细长颈,溜肩鼓腹,圈足微外撇……这是典型元朝玉壶春瓶样式。
而且瓶身上有一条正在翻腾的蛟龙,画笔流畅,动态非凡,这是皇家器物!
何仁就像打游戏时被人连续单杀一样,瞬间坐直了身子,如果眼前的玉壶春瓶是真品,价格至少千万。
而且这个价格的物件,初级鉴宝眼就不好使了,何仁不得不慎重……
耿江张了张嘴,还是没说话,刚才何仁给他带来的打击太大,他怕自己吹完牛逼,又被打脸……
何仁这边还在戴手套,一冉的父亲已经迫不及待地拿起了瓶子,吓了何仁一跳。
不过老爷子的手很稳,何仁也就没有阻止,万一给老爷子吓着,瓶子碎了,那就说不清了。
一冉的父亲理论比较扎实,直接将瓶子翻了过来。
何仁看了一眼,胎底比较松软,不像明后期那么硬,不太光滑,还有沙眼,底部有火石红色。
“小何,有火石红,没问题了吧?”
何仁摇摇头,有一些玩古瓷的人,认为元青花必有火石红,这是岁月留下的痕迹,其实是不准确的。
“有火石红的不一定是真品,没有的也不一定是赝品。事实上,大概有三分之一的元青花底部都没有火石红。叔叔,鉴定不能马虎,只看一点,容易上当。”
一冉的父亲一怔,他可没见过元青花真品,火石红这个概念也是听别人说的。
“火石红也能造假?”
“当然可以。”何仁将玉壶春从老爷子手里接了过来,指着上面的火石红说道,“一般有两种情况,第一种是胎土淘洗的时候不够精细,含铁量比较高,烧制的时候底胎没有施釉,就会出现火石红。”
“第二种是烧制的时候下面垫的东西没挑选好,和底胎产生氧化反应……”
“既然真品可以产生火石红,赝品自然也可以用这种方式来仿造。”
耿江一惊,声音都开始颤抖了,“何老师……这个也是赝品?”
“还不能这么说。”何仁摆摆手示意耿江稍安勿躁,“就算是赝品,这个玉壶春的火石红也非常逼真,不可能通过这个就断定真假。”
“还要看什么?”
“看过了胎,自然是看釉色。”
何仁让耿江把灯打开,翻来覆去地看了十多分钟,就在大家都有些烦躁的时候,何仁才缓缓开口,“釉色莹润,花草纹、缠枝牡丹和变体莲瓣纹都很精细,画工也非常好,还有黑疵……没有问题。”
耿江松了口气,一冉的父亲则是问道,“什么是黑疵?”
“你看这里。”何仁指着瓶身处青翠比较浓艳的地方说道,“青太浓了,隐约可以看见黑色锈斑,这个就叫黑疵。”
“这是破绽?”
“不是。”何仁摇头,“这是进口苏麻离青料特有的效果,而且玉壶春瓶上面雕龙,是皇家器物,如果没有黑疵的话,反而不看好了。”
耿江更高兴了,“还要看什么?”
“看款识。”
何仁把瓶子再次翻了过来,底部有“至正十一年置”单行楷书款,一冉的父亲奇道,“这是错别字吧?”
何仁摇摇头,“还真不是,川省雅安市博物馆藏有一件元青白釉双系盖罐,上面就有类似的款识。元青花的款识种类比较多,有的不写款识,直接写铭文,比如大英博物馆藏的一对至正型元青花龙纹大瓶,上面就写了62个字的铭文。”
一冉的父亲找到了华点,“至正型?”
“没错,其实研究元青花也就是这几十年,晚清民国时期,很多收藏家都不认为有元青花,就算看到了也会当成赝品,或被损坏,或流落海外,令人扼腕。”
“五十年代,美国学者波普以至正十一年款的青花云龙纹象耳瓶为标准,提出了‘至正型’元青花的概念。从此,元青花的研究才开始走入正轨。”
众人都有些沉默,我们自己的东西,还要美国学者提出概念,这是一种耻辱,都特么怪大清!
耿江的心思都在自己这个玉壶春上面,“何老师,是不是意味着我这个瓶子是真品?”
何仁眉头皱起,他确实没找到什么破绽,但是他有一种感觉,这个玉壶春瓶上的古意不足,略显呆板。
这只是一种奇妙的感觉,没办法说出来,说出来也没人信,鉴定古董靠感觉?那何仁是专家还是算命先生?
就在何仁准备承认自己学艺不精,没法确定的时候,一冉的父亲也在观察瓶底的款识,瓶口恰好朝向何仁。
何仁看了一眼,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又把瓶子拿了回来,借着灯光,向内壁看去。
“耿老板,有强光手电吗?”
“有,有!”
耿江立刻跑了出去,不到一分钟,他已经打开强光手电,替何仁照亮了。
“何老师,怎么样?”
何仁叹了口气,“耿老板,有妖气。”
“啊?”
耿江再次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半晌,他才挣扎着站了起来,“何老师,让我死个明白吧?”
何仁无奈,只好开口道,“元青花瓶和罐一般内壁不施釉,多为砂胎,会有砂眼和一些稀稀拉拉的小颗粒。”
一冉的父亲凑了过来,看了两眼,奇道,“这不是也有吗?”
“不一样。”何仁摆摆手,“真品砂胎是淡黄色,用手电打过去,砂眼会反射出星光点。这个玉壶春的内壁颜色有点深,反射光也截然不同。”
这次连一冉的父亲都不太愿意相信,“这……恐怕有点儿戏吧?”
“还有个问题。”何仁摘掉手套抚摸了一下玉壶春的外壁,“你们也可以上手试一下,元青花距离现在将近七百年,再好的料子也会出现干枯、下沉的现象,这个玉壶春瓶,太顺滑,也太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