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祝圣哲一行人出了客栈,颜怀不禁松了口气,他平生最不爱的就是和这些有点年纪又有点地位的人相处。
“呼,终于走了,还好我机敏,把有天龙八部的故事浓缩了一下。不然他得待到什么时候啊……”
林启转头不理他,却见祝圣茂一行人中,队伍最后的万源停住了脚步,回身向自己走来。
“万先生还有事?”
万渊今天表现的颇有一些老实本分,不过也就是没有嘲讽这几个大老爷,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中还是流露出玩世不恭的神情。
此时他看向林启,若有深意地说道:“前几日蹭了你一顿火锅,今天便还你几句话,算作饭钱吧。”
你吃饭从不给钱,借口倒是很多。
林启心中暗笑,还是说道:“那我洗耳恭听。”
“这位观察使大人,他的座师乃是当今枢密院院使傅斯年大人。”
林启尚在咀嚼万渊这句话的含义,却见那老匹夫一句话说完已翩翩而去。
林启翻了一个白眼,腹诽道,这糟老头又开始了,非要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枢密院?”
大梁枢密院掌军机事,与中书省并称两府,权力仅次于宰相。
“但这老匹夫告诉我这个有何用?”
林启不禁低头沉思起来。
梁朝与辽国议和以来,大的战争虽然没有,局部的小冲突却是不断。那这种情况下,何谓军机?
情报?
假设两国双方都派了暗碟,深入对方腹境探查情报……
据说辽国的情报机构颇为隐蔽,有人说是设在惕隐司,有人说是军机处。大梁这边的话,特务组织应该是由枢密院负责。
祝圣茂的座师既是掌管着一国军机事的大佬,手底下又有特务机构,若是对通辽的事情不感兴趣,那才是怪事。
“这么说起来,这分明是个利好消息,万老头为何特意提点我?”
凭这一句话就想蹭我一顿饭?
这边林启琢磨着祝圣哲这个人的时候,祝圣哲安步当车走在长街之上,脑海里也浮现出林启的样子。
他今天去朔风客栈,明面上的理由有二。一则看看那首让人叹服的事;二则看看文水县的有利民生的那个“义社”德云牙行。
暗地里的理由也有二,一是和颜怀加深关系,二是看看能不能收拢这个林启。
忻州北接大辽,时局复杂,有能力的人是多少个都不够用的。
但此时祝圣哲回忆着林启那张满是假笑的脸,却觉得这个年轻人实在是不好驾驭。表面上看着随性,骨子里的傲气和自负却可一窥端倪。
祝圣哲宦海沉浮这么多年,见过的无数人,其中也见过那些自负狂傲、不愿屈居人下的名士俊杰,实则却是以此为阶,想让人高看一眼。
但这个林启不同,不过是年纪轻轻的少年,那种掌控感,那种自信……
像极了一个人,颜恪。
不过对于自己能不能驾驭这样一个人,祝圣哲并不担心。
人世如浮萍,有能力的人,能来助自己一臂之力,也就够了。为官之道,无非是好风凭借力,助我上青云。
“有些事,还需要观察观察再说,后日的文会,便是一个很好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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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祝圣哲一行人走远了,徐峰刚才与周婶推徐瑶到了大堂里。
林启便对徐峰打趣道:“哪有你这样的东家,客人来了,自己躲起来,让跑堂的招呼。”
徐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辛苦林兄弟了,我们兄妹不惯与官面人物打交道。”
“谈不上什么辛苦,我开玩笑的。”林启见徐峰表情,知他心有难处,也不追问。
他又看向徐瑶,问道:“那后日的文会,东家是不去了?”
徐瑶却不知林启为何会这么问自己,微微愣了愣,还是摇摇头道:“我就不去了。”
她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有一丝涟漪。
每日闷在屋子里,这个身有腿疾的少女总归是希望能够出去逛逛的。她读了许多诗词,文会这种事情,多少还是想要去见识一下。
但这种官面人物多的地方,能不去还是不去吧。
“但是他,也知道自己心里其实是想去的吗?”
再次想起那一天两个人莫名其妙跑去郊游的情景,想到林启说的那个白蛇传的故事。她忽尔有些怅然,只好将头低下。
轮椅在地上咯咯作响,周婶推着徐瑶从身前走过。
林启看着徐瑶的身影,心中微微苦笑。
下一秒,颜怀叹了口气,道:“我可真不想去什么文会。”
颜怀这些天来自得其乐,不亦乐乎,每日手上一堆事办完,还找了一个戏班排了戏,要将《天龙八部》的大概故事排个五出戏,再看着那贴子,想到那文里个个老学究,无非是又要谈论一些诗词歌赋、经史子集,他便有些沮丧起来。
林启却是拿过那贴子,微微笑着,也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颜怀捅了捅林启的腰,说道:“无咎,我们改个名字吧?”
“改名字?”
林启也不知这神经病没头没脑得在说什么,漫不经心应了一句。
却听颜怀道:“你每次说德云社,我就觉得你语气怪怪的。而且,老有别人说我们是德云牙行,难听死了。”
“所以呢?”
“我们马上要有农牧一体的大农场、有书铺,还有那么多摊子要铺开。再被人叫牙行也太掉面了。”
林启点头道:“哦,也是。”
“所以啊,我们改个名字吧。”颜怀低头思量了一会儿,再抬头看了眼林启,眼睛里颇有一些期待的光芒,道:“不如我们改名叫‘寒盟’吧?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你这厮,不想让我说相声是吧……
林启笑问道:“那为什么要叫寒盟?不伦不类的。”
颜怀道:“怎么就不伦不类了,这就跟‘丐帮’呀,‘逍遥派’呀,一样的道理。”
林启一头黑线,我就知道这个神经病,想的不是什么正经名字。
不过他自己也不是什么正经人,便反问道:“那我们为什么不叫‘江左盟’?”
“我们又不在江左,叫的话只能叫‘山西盟’,难听。”颜怀道,“我们要跟逍遥派一样,起个霸气的……不对,以你的习惯,江左盟什么的,肯定是有典故的,你快说来给我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