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天往着冬天过去。
以阴为主，阳光少见。
带着城郊的风扑卷而来。
一大早上，趁着这有点刮肤的冷风，狗剩背起了早早就捆好的柴火。
最近想着要好好收拾一番家里。
狗剩每每都是将柴火多捡一些回来，然后用砍刀将柴火弄成更适宜放入到灶台里的长度。
除了自家要用的部分，其余的都通通捆好之后，架在墙根旁边，等着一次性带到离落城尤婆婆那里。
今天又是可以去送柴火的日子。
风大了些，又是逆着风行走，偶尔风大的时候就会带着飞起的尘土一起往人的眼睛里钻去。
狗剩背着柴火的时候只能微微额头超前，低着头斜着眼看着半个前方。
最近的伙食不知道怎么了，自从不仅仅吃粟米汤，而是又怼上半个馒头之后，狗剩总觉得自己的身体轻盈了许多。
而且精神头明显又好了许多。
狗剩将这种现象归结于自己的身体终于是吃了个八分饱的原因。
加上自己是年轻人，在柴房睡觉后，总归是加了个院门和自家的房门，这双重保险让他不再像在野外的破庙一般提心吊胆。
以前总担心半夜会有野狼闯入破庙，或者是有什么歹人。
所以，狗剩一般都是跟铁蛋两个人换着守夜。
长期下来，总归精神相对没有那么好。
但是，自从来了杏花村之后，这种紧张的感觉就消散了许多，半夜也不需要起夜守夜了。
整个人可以几乎睡整夜觉之后，狗剩感觉自己的身体明显在变得更加强壮。
今天一下子居然背了六捆柴火。
走了大半个时辰，居然也未觉得有多累，这让狗剩非常欣喜。
他觉得自己这个力气，回头去找个码头挑担的工作说不定可行。
那些码头上的步头们一开始看他瘦弱又年纪小，觉得他不如那些成年男子壮实，干不了那么重的活计，便没有收他。
那成船的大宗货，隔三差五就要卸载，要是真的能混上个临时工作，那后面起码让弟弟妹妹们吃上粟米饭，问题应该不大吧？
想到这里，狗剩又加快了去离落城的步伐。
他打算这次柴火送完之后，刚好去码头再去碰碰运气。
而且这次去离落城，他还想要看看能不能给铁蛋和小六换一身全乎的衣裳。
这天渐冷了，狗剩这样的也知道应该添衣了。
还有小六穿的那双鞋，早就已经顶脚有破洞了。
冬天湿冷，没有一双温暖些的布鞋，根本不好过。
狗剩今年可不想再看小六的脚破皮流脓流血了。
这有了念想之后，脚程立马不觉得漫长了。
狗剩提早了一炷香进城。
而此刻的尤婆婆正在小厨房里给李成月炖姜汤。
昨天在外贪凉，尤婆婆担心李成月冻到了，赶忙一大早起来吃完早饭就给李成月炖起了姜汤。
小丫头怕辣，她就又多放了些红糖，确保这滋味儿甜中带着些许辛辣之后，尤婆婆才满意地收了火。
如今，狗剩过来送柴火的时候也不用偷偷摸摸的了。
尤婆婆让他来送柴火的时候定然要让她知道，否则以后断然不会再用狗剩偷偷送来的柴火。
狗剩无法，便同意了。
尤婆婆端着姜汤，刚唤醒了李成月，便听到了院门外的叩门声。
叩叩叩。
叩叩叩。
有节奏的声响。
尤婆婆放下碗，李成月也睁开了迷蒙的双眼，呢喃道：“婆婆......”
尤婆婆爱怜道：“乖，天色还早，再睡会儿，正巧这姜汤还需要稍冷一会儿才能喝，等会儿婆婆再来唤你。”
李成月乖巧应下，又静悄悄闭上了双眼。
最近感觉身体些许疲乏，不知道是不是连日没晒太阳的缘故。
腿脚也酸的厉害。
尤婆婆比李成月还关心她的身体，立马一大早就去小厨房，专门挑了新鲜的姜，切片炖汤。
打开院门，果然是狗剩。
尤婆婆心疼道：“今儿个怎么送这么早？这城门怕是也才开没多久吧？”
狗剩腼腆一笑：“起的早，想着早点将柴火送来，也怕您这边要用。”
尤婆婆点头，看着狗剩依旧穿着不合身的破烂衣服，这露出来的脚指头，让人看着就冷。
尤婆婆招呼道：“行了，赶紧先进来吧，喝碗暖汤热热身子。”
“你年纪也不大啊，也要顾好自己，别以为自己年轻就瞎折腾。”
自从理解了狗剩之后，加上尤婆婆也挺心疼这孩子的，便也不再克制地说了几句。
狗剩顿时觉得心里暖暖的。
心中涌上陌生的暖流，狗剩连忙摆手：“不麻烦了，婆婆，我，我，我不用喝的...”
尤婆婆假意瞪了一眼道：“什么不用啊，你都大老远送柴火来了，我是一碗姜汤都给不起吗？”
说着就将盛好的姜汤直接递过去，“喏，赶紧端着，喝下去啊，立马身子就暖了！你这孩子，要是得了风寒，到时候你这去看大夫的银钱可不老少！”
尤婆婆的口气中带了些许的威胁，非要看着狗剩喝下去。
盛情难却，狗剩端着碗，准备直接一口气喝完。
“慢点，慢着点！小心烫到！”
尤婆婆自从来了李成月这个院子之后，发现接触的都是年轻人，难免又有了当长辈的感觉，这口吻里不自觉就带上了长辈的口气。
狗剩才不怕烫，从小到大，怕冷怕饿怕死却独独不怕烫。
一口气喝完的姜汤，狗剩甚至觉得有点意犹未尽。
“唔，这好甜啊，婆婆！”
狗剩喝完眼睛一亮。
尤婆婆开心的笑眯着眼睛：“好喝吧？嗯，你比我家小姐不挑嘴儿，我加了红糖的，不老少，就怕小姐觉得辣觉得苦。”
“怎么样？是不是感觉手脚暖和了些？”
狗剩眼睛亮亮的，然后猛点头。
这姜汤真是不错，本来一路逆风而来，虽然走路让身子火热了起来，但是手脚吹着风还是有点凉凉的。
这喝了姜汤之后，立马感觉身子由内到外的暖了起来。
尤婆婆道：“那，再来一碗吧？你等会儿是不是还要赶着回家？”
尤婆婆可是记得狗剩说他住在这离落城之外的，这城郊就算外面的村子离离落城再近，也有不少的脚程。
趁着走之前再来碗姜汤，到家了才不至于身子被吹冻僵了。
狗剩连忙摆手，涨红着脸不好意思道：“不用了，婆婆，一碗足够了，我，我...”
狗剩灵机一动：“我还赶着去上工！”
尤婆婆惊讶：“你，你这是找到营生了？”
狗剩腼腆一笑：“码头的步头那里我还得再去问问。”
尤婆婆点头：“有营生就好，以后可千万不好再做那种事了！”
狗剩郑重地点了点头。
话毕，狗剩转身准备离开。
却被尤婆婆一把抓住，然后塞了十二文的铜板。
“别拒绝，按照我们之前说好的！要是拒绝了，咱们以后这柴火买卖可就做不成了。”
狗剩低下头，然后捏紧铜板，半晌后点了点头。
出门的时候，狗剩忍不住眼睛往堂屋那里瞟了过去。
没有人出来。
这小姐，怕是身体真的很不好吧？
狗剩想到之前吓李成月的时候，心中更是过意不去。
这柴火，还得再送勤快些。
上次的十六文加上这次的十二文，一共是二十八文。
狗剩默默记下了。
这巷子拐弯抹角的有点难找，但是狗剩入了巷子就像是鱼儿入了河里一般，特别灵活矫健。
很快，身影便消失在了巷子的尽头。
吴元宝今早起床的时候，发现那三个人里最大的那个就不在了。
叫什么，狗剩？
真是个不值钱的贱命名字。
吴元宝不屑地撇了撇嘴。
原本想着跟那个铁蛋打听一下狗剩去哪儿了。
也不知道那个小子吃错什么药了，一看见他就像耗子见了猫儿似的，躲远远的。
他又不会吃人！
最后，从小六的嘴巴里套出了狗剩的去处。
这家伙也去了离落城？
吴元宝的眼睛闪过一丝兴味。
有意思，这玉面馒头，果然是从离落城来的吧？
吴元宝动了念头，也顾不上洗漱了，也赶忙穿上衣服，想着今天不若就去离落城走上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