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街隐厨—第5章—咖喱哩
“小九姐姐，我来帮你吧。”
小九正要处理端过来的餐盘，就听到一个甜甜糯糯的声音。转头看到一名侍女正以热切的目光望着她，有些崇拜，有些景仰。
这并不是花楼中普通的侍女，而是花魁姐姐身边的侍女，准确的说，就是见习，到了年龄之后，就要挂牌接客，或许未来，也有成为花魁的潜质。所以眼前的少女，令人赏心悦目，心情愉悦。
“好啊好啊。”谁能够拒绝软萌软萌的少女呢？
两人一起洗着碗。就在此时，小九突然注意到了一件事情，喃喃道“又没有吃多少啊……是我做的菜不合她的胃口吗？”虽然小九的手艺很好，但来自不同世界的花魁姐姐们自然也有不同的口味爱好，自然也不可能每一道菜都受欢迎，但一直这样就很让人不爽了啊。
这位花魁姐姐，自小九到花楼玉绫三天以来，每一顿饭都只是动了动，甚至有时连动也不动。珍稀粮食的小九虽然努力了，但终究是女孩子的小九也不希望长出肥肉……好为难。下次给她做一些特别餐吧～～～先打听一下她的喜好。
却见见习少女露琪看了看那餐盒———毕竟是花魁，即使是同事，也使用了不同的餐具，因此努力一下还是能够认出来人的———就露出了阴暗而负面的神情。
唉唉……难道那位花魁姐姐很不讨人喜欢吗？小九没有开口，等待着露琪说出原因。随意说话，说错了话就不好了。
“那应该是风绪言姐姐，她真是太可怜了。”露琪叹了口气，眼中带泪地说道。
那是花街上很标准的故事，渣男，说要娶姑娘为妻，结果只是玩玩而已，懵懂的姑娘还大把大把地为所谓的未来花钱……星界的姑娘，谁没有碰到过几个渣男呢？果断甩一个巴掌，再去找下一个男人就是了。但麻烦的是，那位风绪言风姐姐，并不是星界人。
“所以风姐姐这几天心情一直很低落，妈妈劝了几次，最后也说只能让她自己走出来了。”露琪愤恨地说道。“那个渣男。”
“你知道风姐姐是哪里人吗？我给她做点家乡菜，或许就好了。”一边将风绪言剩下的菜拨到自己的餐盘中，小九一边问道。想想剩菜，今天的晚餐就少做点吧。
“好像是卡莎洛帝国的人，嗯，等一下，我记得风姐姐的母亲应该是极东人。”露琪回忆了一下，很认真地思索之后，回答道。毕竟是在一起生活的一家人，她也希望小九能做出一道可以让风姐姐振作起来的菜。
“极东啊～～～”
这个世界上，家里面做菜的一般都是女性吧，既然风绪言风姐姐的母亲是极东之民，那就做极东料理吧。
想了一下，回忆了一下卡莎洛帝国应该没有什么男人必须当家庭主夫，做菜由男人来做的习惯，小九决定给那位风姐姐专门做一次极东料理。
厨师最快乐的时候，不是做菜的时候，也不是菜做好的时候，而是想到了菜谱，或者说，开始决定菜单的时候。所以小九是心情愉悦地洗着碗筷，甚至没什么兴趣去欣赏身边也很开心，以更崇拜的目光不时瞟她的露琪。
洗好碗，小九坐到了餐桌旁，翻出她的菜谱，开始翻阅极东都有哪些料理。翻阅得越多，小九的内心就越是返璞归真。
“做咖喱吧。”虽然更高级的料理也有，但更家常的菜那是绝对没有了。极东最普遍、最受各个家庭喜爱的的料理，非咖喱莫属啊。
牛肉、胡萝卜、洋葱、土豆、主料就是这些了吧。
苦练三年，之后日夜不辍，刀工精湛的小九随意地将牛肉与土豆切成方形大块，而胡萝卜滚刀切成略小的菱形块，洋葱则在小九手下切成片状。
在炖锅中倒入一点油，轻轻晃动炖锅，让油浸润锅的内底。将洋葱煎炒一下，还未断生，但洋葱特有的香味已经溢出，有些许汁液渗出的时候，捞出洋葱。
再加一点点油，就用这炒过洋葱的油开始煎牛肉，翻动，每一块牛肉都要沾上洋葱的香气。待牛肉略微变色，倒入土豆与胡萝卜。这时候就要加入这些蔬菜，最后土豆才能酥烂，沙软而糯腻。
加水，炖煮。
这点时间，小九就可以为其她花魁姐姐们准备她们的晚餐。已经大致知道各位姐姐们喜好与胃口的小九准备着恰当的食物。
大约一小时后，牛肉汤已经散开浓郁而华厚的香气，汤汁泛着微光，土豆沙而不烂。此时，加入炒过的洋葱和咖喱块。小九当然可以自己配置一份师傅特制的咖喱料，但是为了最后的成品更有家庭气息，这些咖喱块是买来的、市面上的属于比较好吃而且价钱不贵的那一种。
希望她能满意吧。
小九轻轻搅动那锅已经因咖喱块融化而转为淡雅微黄的咖喱，让他逐渐变得粘稠，心中默默希冀。
再煮上一会儿，这个时候，小九就不敢离开了，加入咖喱块之后，要看着火，不然一会儿就会煮干，即使只是一点，咖喱也会带上苦味。
轻轻搅动，看着咖喱表面翻起的气泡，在一个恰到好处的时机，小九关火。
姐姐们手下的侍女已经等候着来取姐姐们的晚餐，往日都会有些急切、拿了餐盒就走的姑娘们此时却一点也不着急，此时正小声交谈着什么。
看到小九端着炖锅出来，一名侍女———小九记得她是那位风姐姐手下的见习———愣愣地问道“可以吗？”
小九一时不太明白，但转而就点了点头“放心好了，我很有信心。”
那位见习姑娘似乎眼中有了泪光，而四周其她的姐妹也“呼”地舒了一口气，提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虽然最后的结果为知，但总归可以向前迈一步了。
“我，我来端吧。”那名见习姑娘柔和道。虽然在开导姐姐这方面不行，但是这种小事她还是可以的。
小九点了点头，与那位见习姑娘一同前去风绪言风姐姐的房间。自闭师傅自然地尾随在两人身后。
玉绫的三楼，是老板娘的住所以及诸位花魁姐姐们的房间。门上装配了空间装置，可以进入姐姐们的卧室或者她们的工作场所。
风绪言姐姐的居所以装饰来说，应该算是中世纪简约风，随师傅走过很多地方、为了摆盘也学过一点装饰的小九自然地做出了判断。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入姐姐们的房间，也是她第一次进其她女孩子的房间，想想竟然有些激动。
因为师傅也在而且不愿意远离小九的缘故，所以不能进姐姐的卧室，那位叫作卡萝的见习就将炖锅放在了桌上。
“需要我待在这里吗？”卡萝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一个人就好，你也去吃点什么吧。”小九回答。
看着卡萝回到她自己的房间，注意到似乎有很多人正在隔着门关注着这里，明白那位风姐姐很受喜爱，小九敲响了风姐姐的门。
“萝萝，我不饿，你们自己吃吧。”门后，传来低低的声音，不单单是因为隔着门，也因为她似乎太过疲惫，没有多少力气。
“风姐姐，是我是我，小九。我做了点你的家乡菜，出来尝尝吧。不要让我的手艺埋汰啊。”小九很自然地“威胁”了一下那位姐姐。既然她是个好姐姐，那么自然不会让小九的手艺蒙尘。
不多时，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打开的门后，是虽然有些无精打采，但依旧风华绝代的佳人，甚至于说，她那微淡的黑眼圈也有着别样的魅力。一身素雅的白裙，脚上没有着袜，只是穿着一双可爱的小熊拖鞋，淡然微红的指甲如同宝石一般诱人。
“九姑娘。”风姐姐轻声唤道。即使是这种没精打采的时候，她的声音依旧甜糯，似乎是在唤着情郎。那是与木羽华的声技不同的音色，更为自然，也更加，动人心魄。
小九指了指餐桌，说道“我做了咖喱，要尝尝吗？”
“嗯，好。”风绪言有些干涩的唇微微勾起，淡淡一笑。说话，她已经走向餐桌，却不是欣然，而是无可奈何的压抑与迁就。
咖喱啊，母亲经常做呢。
风绪言坐到桌边，伸手打开了锅盖，嗅到那股浓郁而诱人的香料气息，就见小九已经将勺子递到她的面前。
虽然是花魁，但毕竟是服务业者的风姐姐很自然地给自己舀了浅浅半碗咖喱，只是一些汤汁，甚至没有一块肉。
她轻轻尝了一口，有些那种感觉，但是……“不一样呢。”这不是母亲的味道。话语自然地出口，然后风姐姐就有点后悔，明明大家那么认真地鼓励她，但是她却……
“没有关系，厨师就是不断试味道的嘛。您母亲的咖喱是什么样子的味道呢？”小九很自然地说道。
“有点苦苦的，但回味有一丝甜味。”风绪言简单地说道。那是她小时候的记忆了，但是那股味道，如果是那个的话……
“苦苦的，难道是那个吗？”脑海中飞快过了一边卡莎洛帝国的特产，因为那个特产太过有名，风绪言姐姐的话语立刻就让小九知晓了那是什么。
小九“嘿”地一声端起炖锅，冲出了房间。毕竟是咖喱，只要加进去煮一煮，味道也不会差太远。虽然不符合自己的身份，但咖喱这种家常菜，本就该如此。
只留下默默的风姐姐。她长长出了一口气，咬着干干的嘴唇，无论如何，她都必须振作起来了。
厨房中，加入了那个，毕竟是很好融化的东西，只要煮上个一两分钟……就这样，小九又慌慌张张地端着炖锅回到了风绪言风姐姐的房间。
忘记了锅盖，散着郁人香气的咖喱就这样放到了风绪言姐姐的面前，因为刚刚炖煮过，而且小九一路着急忙慌，虽然没有锅盖，却依旧滚烫而灼热。
但是，那股味道……为什么会？
风姐姐看着小九将咖喱舀了出来，染满咖喱色的肉块还带着一种别样的光泽，而那沙软的土豆似乎就要化开。浓郁而粘稠的汤汁黏浊在一起，慢慢流淌而下。
风绪言的喉咙动了动，咽了口津液的她伸手接过那似乎盛得有些太满的碗，却不等她开口，肚子就已经不争气地发出了一个可爱的声音。
风姐姐脸一红，只能拿起勺子，取了一些汤汁，快快喂入自己的口中，掩饰自己的尴尬，也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渴求。
“好烫。”
有些灼舌的热流滚过舌头，但却是令人无比怀念的味道。浓郁的香料味道似乎有些平常，却是那记忆中的味道。
入口，有些苦涩，但却勾出更多香料的浓厚滋味，与那肉的滋味融合在了一起。味到最终，却显出一抹淡淡的甜香，染在舌上，久久不曾退却。
有些发腻，但对于孩子来说，却是一种极致的诱惑。
风绪言的眼中滚出泪珠，她已经舀起那块肉来，没有犹豫，张开了口，直接塞入了口中。包裹其上的咖喱料汁带着苦涩与香料的重味，压抑住那抹甜香。细细一咀嚼，甘甜而丰盈的肉汁从肉块的每一个细胞中渗了出来，冲击着口腔中的每一个角落。
将口中的肉咽下，风绪言手中勺子上已经多了一块土豆。回忆慢慢涌来，她轻轻吹了吹那块土豆，那是记忆中母亲的工作。轻轻咬下，灼热而滚烫的土豆带着沙软的质感在口中融化，似是一股粘稠的流液，带着华美的咖喱香气，在口中弥漫。
那是曾经，在那小家中温馨品尝的味道。
那是自离家之后，再不曾尝过的味道。
“那是什么？”风绪言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水，问道。
“是这个。”拿出被亮银色纸包住的黑褐物体，小九有些骄傲地说道。“是卡莎洛帝国的特产，卡莎洛巧克力。虽然不知道是怎样想到的，但您的母亲在咖喱里加了这个。”
“是吗？”
不单单是母亲的味道，也是父亲的味道。远走他乡的母亲的家乡料理，与父亲故土的特产，最终融合在了一起吗？
母亲与父亲的结合，最终……却是这样郁人而甘美的味道吗？
风绪言咬了咬嘴唇，轻轻笑了。她又为何要低落？毕竟最终，苦涩的尽头，终是甘甜。为了一个人，而忘记那么多人，她真是……
“谢谢你。”风姐姐看着小九的眼睛，轻轻吻在小九的唇上。
是带着咖喱的香味与巧克力的甜然的吻。
………
事后，那个男人竟然还敢来招惹风姐姐，被风绪言姐姐狠狠地甩了一个巴掌。这就只是不值一提但还是要提一下的小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