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西里斯并不在意这些小事,他现在更关心的是自己种的那些作物的长势与收成。
并且,杜若的这种遵守约定的习惯也是他所欣赏的一点。
于是,奥西里斯点了点头说道:“以你的实力,在索瓦萨不用太过担心什么。不过,为师希望你能尽量克制自己,莫要仗着强横的力量为所欲为。”
“是。”
“在索瓦特也是有着冥河的一条支流,如果你去那里的话,就试试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名为赫布的灵魂。”
“老师你找不到一个灵魂吗?”杜若有些疑惑。
奥西里斯身为前任死神,却连一个灵魂都找不到?这说出去谁信。
“那是在我成为死神之前的事了。”奥西里斯的目光投向了未知的远方,语气中也带上了几分怀念。
“那时的我,还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是索特尔王国的大祭司……”
……
“赫布,你今天怎么又在国王面前提起这事了?”
朴素简陋的土木房屋之中,身披白金长袍的男子坐在烛台边,和木桌另一边的男子对饮着。
被称为“赫布”的男子将杯中粗劣的酒水一饮而尽,重重地将杯子砸在桌上。
“那个混蛋卡巴克!”赫布恨恨地说,“仗着自己家世显赫就在国王面前为所欲为!就是因为有这种人在,如今索特尔才会国力如此空虚!”
“这种事也不是只靠你就可以改变的。”奥西里斯叹了口气,“你难道还想和他比谁更受国王信任吗?别开玩笑了,你这样只会更加遭到卡巴克的敌视!他想要对付你,不比捏死一只甲虫更难!”
“你一个不受重用的臣子,我一个空有地位没有实权的祭司,能做些什么呢?难不成还能把卡巴克杀了不成?”
“对啊,暗杀!”赫布猛地一拍桌子,“只要……只要把那家伙杀了,就……”
话未说完,就被奥西里斯一把捂住了嘴巴。
“慎言!”小心翼翼地环顾了一圈周围,确定没人后,奥西里斯才小心地松开了手,“看在朋友的份上,我就当你喝醉了。这种话以后千万不要再说了,连念头也不能有!”
“知道了知道了!”
赫布拎起酒壶,重新为自己的杯中倒满了酒,因为有些手抖的缘故,还洒了不少在桌子上。
“唉……”再度灌下去一大口劣质的酒水,感受着喉咙中火辣辣的触感,赫布长叹一声。
烛光摇曳之中,二人的身影在泥墙上跳着扭曲的舞,就像是在祭祀着什么。
数日后。
“又有那个倒霉的家伙被推出来当替罪羊了吗?”看着国王下达的任务通知,奥西里斯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是索特尔王国的大祭司,也负责主持着为死刑犯举办的往生祭祀。
这种完全没必要的劳民伤财之举,他虽然嗤之以鼻,但也无可奈何。
在现在的严刑以及审判官的专断之下,哪怕只是个普通的偷窃罪,都能被判成死刑。
站在高高的祭祀台上,侍者手中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用黑色的布盖着死刑犯的脑袋。
至于身躯,早就已经不知道丢在哪处沙丘,被风沙彻底淹没了。
按部就班地走完了流程,站在摆着头颅的托盘面前,奥西里斯轻叹一声。
虽然不知道这是谁的头颅,但还是希望能够安稳地通过那条往生道路吧。
高台之上风力强劲,厚重的的黑布被掀起了一角,刺鼻的血腥味一下子就弥漫了出来。
奥西里斯倒是已经司空见惯了,只是那些助手学徒们忍不住纷纷皱起了眉头,如果不是要遵守礼仪,恐怕已经要做出伸手掩鼻的动作了。
劲风尚未停歇,黑布也有些脱落的迹象。
作为主持往生祭祀的大祭司,他是唯一能够在祭祀开始后直接接触死刑犯的头颅的人。
出于让对方一路走好的心理,奥西里斯伸手就打算将黑布重新盖地端正一些。
这时,一阵更加强劲的风在高台上卷起,险些将他带得一个趔趄。
微微后退一步稳住了身形,奥西里斯正准备继续刚才打算干的事,却一下子愣住了。
刚才那阵风将黑布掀开了大半,露出了死刑犯的头颅。
奥西里斯怔怔地看着那颗染血的头颅。
几天前,他还和这颗头颅的主人在闷热的小屋中对饮说胡话。
罪名写在纸上,被压在头颅的下方。
无视了原本祭祀应该进行的事,奥西里斯一把抽出了这张纸,在围观群众的惊呼声中,死死地盯着上面的每一个字。
“……暗杀重臣卡巴克……”
在格式讲究的罪名之中,这几个字符是那么的显眼。
在奥西里斯的眼中,此刻就只剩下这几个字了。
难怪,这几天都没看到卡巴克……
奥西里斯因为向来是一个人独居在神殿之侧,除了赫布外,也不与人来往,因此这种重大的事情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
他成功了,这事毋庸置疑的。
身为国王身边的重臣,暗杀自己的人接受往生祭祀,哪怕真的受了伤,卡巴克也绝对会准时出现在祭祀台下,观赏着死者的惨状。
这种事之前并不是没有发生过。
但是今天,奥西里斯并没有在台下找到那个家伙的身影。
祭祀之台高悬于众人的头顶,台下之人只要一仰头,就会因为刺眼的阳光而眯起眼睛。因为索特尔是崇拜太阳的民族,即便长时间让太阳出现在视线之中会对眼睛造成损伤,他们也依旧乐此不疲。
站在高台之上,沐浴在阳光之中,奥西里斯恍惚间产生了一种凌驾与众生之上的错觉。
他感到,自己手中的祭祀权杖似乎与什么产生了联系。
遵循着内心的指引,一扇像是空洞一样的大门被打了开来。
助手学徒们都被吓得纷纷跑下了祭祀台,因为从那大门之中展现出来的,是能够让人毛骨悚然、脊椎发寒的噩梦一般的景象——
无数的破损的灵魂苦苦挣扎、哀嚎着,他们挥舞着残破的手臂,就像是一片暗流中的水草。
耳朵听不到任何声音,但尖锐的哭声像是直接出现在周围人的脑海中一般,震慑着神经。
在这片灵魂海洋的最深处,奥西里斯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