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移阵法生效。
它将一行人连同牢笼中的实验品转移到了一方从未接触过的领域。
江悬在前方领路,迟鸢探查四周的环境,这里的光线很昏暗,偶尔有水滴从上方落下。
她颤了颤睫毛,脚边爬过一只小小的老鼠。
“这是哪里?”
迟鸢看向黑袍者,他叹了口气,揭下面具,露出一张俊美无铸的脸。
他若无其事地道:“算是庇护所吧。”
“江,师兄?”越九青有被震撼到。
符珏与然灯也略带诧异地抬眼。
迟鸢怀疑地看江悬:“所以我的零食就是你下山在鬼市里弄的?”
“你平日里,就在做这个吗?”
“…”
江悬似乎有些无措,但很快,一个背后生着羽白翅膀的赤脚少年帮忙解除了他的窘境。
少年表情担忧,看向江悬的目光有感激,“是他救了我们,”
眼前的少年同样也是改造失败者,他永远扇不动不属于自己的羽翼,但这样已经算很不错了。
在少年身后,有各种残缺的“试验品。”
“江哥哥是好人,我的轮椅就是哥哥亲手帮忙做的!”一个年幼的小女孩挣扎着想从木头轮椅上站起来,又被旁人轻轻的按住。
“小伍,小心你的脚。”
她有一双畸形的脚,不足三寸,同样是改造鲛人的“失败品”。
而扶住小伍的是位妇人,两鬓斑白,面容有鱼鳞遍布,因为不够彻底,显得斑驳丑陋。
再看其他人,因为各种改造,他们的肢体都有所残缺,有人失去了双眼,却多出了一只手,有的人只能生活在水里,再也不能行走在阳光下。
而更多的人,则是永远埋藏在泥土之下,无人知晓。
“江哥是好人,你们不要怪他!”
“如果没有江哥救我们,还做了这个庇护所,我们这样的人,根本无法生存下去。”
“是啊,江哥什么都没做错,要怪就怪我们吧!”
他们七嘴八舌的为江悬辩护着,一时间,迟鸢哑然的同时,又觉得心酸。
符珏的瞳孔轻轻颤动,他一一扫过江悬身后的被称作失败品的人们,神情微微动容。
这样的一幕,哪怕是越九青和然灯也被深深地震住了。
这些人大多都是老幼弱群体。
江悬为了保护他们,付出了怎样的努力?
但是少年有些无奈,他扶住额头:“行了。”
“这是我师妹,还有同门,不是来讨伐我的。”
“抱歉!”白羽少年讪讪地道歉,然后将视线转移到笼中时,眼神又是一恸。
无他,无论是谁,他们的目光都黯淡麻木,仿佛对自己的命运已经毫不在意。
离得最近的然灯动了动手腕,烈焰烧融了铁锁。
“咔。”
铁锁掉在地上,哪怕牢笼的大门已经敞开,但他们看起来仍旧木木的。
少年轻轻地走过去,眼神很柔和,“别怕,我们回家。”
紧接着,他叫了几个力气比较大的女孩子将他们好好安置。
这些人的伤口需要处理,心理也要用时间来治愈,尽管时间有时候并不能治愈全部。
江悬劝慰了一句,“他们会好起来的。”
“嗯。”少年点头,这里的人,无论是谁,都对江悬的话深信不疑,因为当初他们也是这样过来的。
*
庇护所建造在地底,环境潮湿,常常需要生起火来驱寒。
生着翅膀的少年名为冬。他的眼底流露出一丝难过,“毕竟,我们这样,也没办法回到地面上生活了。”
迟鸢四人围坐在火堆旁边,听到这句话时,气氛都有些沉默。
江悬很乐观的说:“好在,我发现他们有些人有灵根,日子不算太难过。”
原来江悬下山从来不是贪玩。
他将大部分时间都分给了这群人,哪怕被斥责,江悬也未曾改变自己的行迹。
迟鸢有些疑惑,“为什么不告诉江师姐还有代掌门,或者上报宗门呢?”
江悬笑了笑,“江望舒很忙,她有她的职责,无法松懈,何况,我也不信任她。”
听见这样的回答,迟鸢猛然抬眼,心头哽住。
为什么,不是家人吗?
“上报宗门也不现实,根据我这五年来的拐人经验,这是一个庞大的组织,遍布九州大陆,难以根治。”
“贸然告知宗门,只会让我们树敌,敌在暗,我们在明,这很不安全。”
江悬非常明朗地笑,“何况,我并不想让你们以身涉险。”
他宁愿独自承担。
五年前?
迟鸢怔然,原来那么久以前就开始了吗。
她问:“所以,这就是你放弃奉天联赛资格的原因吗?”
“是。”江悬如此应答,非常坦然。
迟鸢忽然有些明悟。
大概也是这样,江望舒才愈发与江悬疏远了,分明流着同样的血,却好似一个透明人,有着优越的灵根,却不愿意努力拼搏。
江师姐是一个对自己严格,对家人也严格的女孩子。
但是江悬却无法告知实情。
那时候的他是否会觉得委屈呢。
这个世界上,背负着黑暗的人太多了,也太辛苦了。
有人风光霁月的站在阳光下,也有人在暗处做着陪衬的影子。
然灯完全改变了之前对江悬的看法,他曾以为这人是个无忧无虑的二世祖。
越九青用一种吾辈楷模的眼神盯着他看,好,又想跟他决斗了。
江悬尴尬地挠头,“你们,别这样看着我啊。”
符珏总是突然问一句直接要害的话,这与他的性格不符合。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江悬,“你不想成名吗。”
江悬一怔,然后摇头,“我不在乎成名,有需要帮助的人在等我,那我就不能离开江州。”
“难道,比起抓得住看得见的东西,你更喜欢虚无缥缈的赞誉吗?”
符珏被问住了,他顿了顿,“…不是这样。”
江悬思索了片刻,他看着眼前这个心事重重的少年,“你好像很烦恼,做你觉得自己开心的事就行,顺应本心才会快乐。”
“!”
符珏很少有被人看穿的时候,他僵硬地挪开视线。
难怪江悬是修逍遥道的。
光明之下,尚且需要有人撑起一片明朗天空。
在无人注视的黑夜里,也同样需要有人托举那轮明月,驱散不安,带来庇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