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并不想窥探旁人隐私,修士的耳力还是将一切都清晰的收入耳膜。
出于警惕,符珏早早设置了隔绝气息的结界。
听了一耳朵的故事,迟鸢大脑中大概有了脉络,但她还是问:“你们觉得那个邪神会是什么?”
然灯对所谓的神明嗤之以鼻,“是邪修吧,世间哪有走这般路子的神明。”
迟鸢也赞同他的说法,“这种人渣的确要被好好教训一顿。”
“倘若他真有实力,应该一进城就把我们拿下了。”
议论了一番,迟鸢转头看向一言不发的符珏。
符珏察觉到了一些矛盾之处,“那位城主是与邪修做了交易,用人命换来生机,他的死亡不过是自食恶果。”
“白鸟城的局面是他们自己一手造成,但因为牵扯到修士与无辜之人,我们可以出手,但不能太多干涉。”
修道最重视的是因果。
修士身上背了太多因果,便容易影响到心境,但一个完全不懂得人情世态的修士也不可能飞升。
人间历练的意义正在于此。
越九青听得稀里糊涂,软软的耳朵摇来摇去,他问:“现在我们是要把他杀了吗?”
符珏叹气:“林鸦她已经有安排了。”
林鸦的性格很好懂,就注定了她不是会甘愿臣服命运的人。
有了大概的思路,迟鸢将这些结论整理下来,发给江望舒。
江望舒是派发任务的主要负责人,一切由她承担。
她低着头看通讯玉符,过了几秒,便惊喜地抬起头,“师姐回复,我们说对了。”
“既然林鸦她心里早有盘算,我们便看看她能做到哪一步。”少年朗声说道。
这是属于白鸟城的劫,是林鸦成长的必经之路。
所以他们要做的,是命运的推手,不是命运的改变者。
越九青低低地“哦”了一声,符珏却忽然唤他:“越九青?”
“嗯?”少年迷惑地眨了眨眼。
“你来说说,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符珏的声音很冷酷,就像第一次见到越九青那般。
越九青直言不讳:“把他杀了?”
迟鸢和然灯:“……”
迟鸢忍不住扶额:“感情你一句没听懂啊。”
但这一次符珏却没打算让他蒙混过关,他板起温润的面孔,透出几分压迫感。
“不能总是这样啊,越九青。”
被点名的越九青沉默了半晌,意识到他是认真的,缓慢地抬起头。
“我们希望你哪怕脱离了群体,也能好好的生活,别被人轻易哄骗了去。”
他坚定道:“不会的。”
符珏格外的严肃,抓着他不放:“万一呢?”
越九青习惯了用武力说话,雾蒙蒙的眸子闪了闪,“那就把他们都弄死。”
符珏又道:“倘若你打不过呢?”
越九青说:“…打不过就认输。”
“然后呢?”
越九青心虚地闭了嘴,符珏依然紧追着不放,“然后你是不是就要等死了?”
少年埋着头,连耳朵都软趴趴地落了下来。
看样子还真是符珏说的这样。
迟鸢顿时傻眼,突然觉得狼崽的教育问题任重而道远。
“不要把你那套理论搬到修真界啊,”符珏连连摇头,完全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人类可是很奸诈的,你会被压榨到骨血都不剩!”
越九青想,死并不可怕,痛也只是一瞬间,狼族见惯了生死。
他正欲这般回答,却听见符珏的声音,“而且,你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越九青颤了颤睫羽,雾蒙蒙的眸子里浮光流动。
符珏温声道,“冰狼族有冰狼族的规则,但我们没有,我们都是活生生的人,所以会被朋友牵动身心与情绪,我们也会感到难过的。”
迟鸢也跟着道:“是呀是呀,你要是出事了,那我们可是会非常非常伤心的!”
然灯冷冷地道:“可能人家都没把我们当成朋友。”
这句话否定的意味太强烈,越九青只觉得心中陡然一空,空得让他害怕,就像溺水之人失去了海浪上唯一的浮木。
“不是的!你们是、很重要很重要的朋友!”
越九青反驳的速度比他想得还要快,话一出口,就连他自己都愣住了。
哪怕耳根已经微微泛起红,越九青还是硬着头皮说下去,“我会注意安全。”
然灯的声音依然冷冰冰:“你最好是。”
“还有呢?”迟鸢眯着眼看他。
越九青抿了抿唇,神色勉强:“…我会为了你们好好使用大脑的。”
终究还是心软,符珏深呼吸了一口气:“再教你最后一次,那邪修如何作弊对付林鸦,我们就如何帮忙回去。”
比起头脑,更重要的是独立思考。
迟鸢想,符珏真的是在严格要求越九青,出于一个真正朋友的立场。
若不是他今日所言,她还想不到这一层。
“但是,为什么你要设出那样的前提呢?”明明还有很多温和的办法,这并不符合符珏的作风。
迟鸢仍然不解,侧过脸去看他,长长的睫羽跟着呼吸的节奏轻轻颤动。
一时之间,符珏看她的眼神深了不少。
良久,他说:“他总要长大的,不说狠一些怎会长记性?”
说谎…
迟鸢掐了掐自己的虎口,心底蓦然涌起不好的感觉。
然灯打断了沉寂的氛围,“现在是等林鸦行动,还是我们亲自去探查?”
“不用着急,白鸟城的这位邪修气息很淡,实力在我们之下。”符珏这样说着,屈起食指关节,轻轻敲了敲地板。
是空心的。
而他们住在第一层。
少年沉声道:“这下面应该是林鸦他们的训练场。”
迟鸢也跟着说,“她做的准备很齐全,白鸟城的庙会也就剩几天了,我们只要按兵不动就好。”
想着想着,迟鸢便开始发散思维。
林鸦,以一介凡人之躯,你能走到哪一步呢?
迟鸢又记住那双乌黑的眸子,其实她很看好林鸦。